后現(xiàn)代傳統(tǒng)英雄形象的轉(zhuǎn)變
時間:2022-09-05 03:23: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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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雄精神是藝術(shù)作品中占據(jù)主導地位的要素,對英雄人物的崇拜是一種至高無上的信仰,英國19世紀著名學者卡萊爾富有激情地將之視為解救人類絕望的唯一途徑:“即使人類曾經(jīng)創(chuàng)造的種種傳統(tǒng)、辦法、信條和社團都消失了,英雄崇拜將依然存在。英雄必定要降世。當英雄們來到人間,崇敬英雄就是人們的職責,人們的需要。英雄像一顆北極星一樣,它能透過層層云霧以及形形色色的激流和火災為人們指引方向。”(1)卡萊爾對英雄的禮贊是否言過其實我們暫且不論,英雄作為一種人物形象在大量藝術(shù)作品中被稱頌,卻是不可否認的事實。尤其是在美國的動畫片中,類似超人、蝙蝠俠、蜘蛛俠這樣的英雄比比皆是。但這種英雄形象在近年來的動畫影片中發(fā)生了轉(zhuǎn)變,出現(xiàn)了一批以反面人物作為主角的影片。在這些影片中主角紛紛逃離崇高,躲避偉大,表現(xiàn)出在后現(xiàn)代消費語境下傳統(tǒng)英雄形象的轉(zhuǎn)變。
一、責任的落寞
派拉蒙動畫《超級大壞蛋》中有三位人物先后充當了“英雄”的角色——城市超人、太陽神和麥克邁。影片中的城市超人被賦予一個完全正面的形象,從小就以超能力保護著身邊的人,長大后則成為城市守護者,在他的心目中“正義是一種永不被侵蝕的金屬”。他的言行表現(xiàn)基本符合傳統(tǒng)的英雄品格。這樣一位英雄受到市民的愛戴和贊譽,但是在一次與超級壞蛋麥克邁的對決中,城市超人卻意外犧牲。他的死亡使城市陷入了恐慌,也引發(fā)了人們對麥克邁的痛恨,對城市超人的懷念和崇敬。令人驚奇的是城市超人并沒有真的死亡,他只是厭倦了這種既定角色的生活,以死亡的假象換取了個人的自由,成為一名音樂超人。關于其“罷工”動機,片中有一段城市超人對麥克邁和羅克珊的對話:一切還要從天文臺說起,羅克珊被綁架了,我準備去阻止你。我那天狀態(tài)不好。我們就像是走過場一樣,因此我利用超速度,決定先清醒清醒。我突然意識到,我們這輩子一直在玩不變的愚蠢的扮演游戲。我想拋掉這種感覺,但我還是感到壓抑。我開始意識到,除了超能力,大都會的每個人都有我所沒有的東西:選擇權(quán)。從我記事以來,總是城市需要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有沒有想過我想做什么呢?然后,我突然想到,我是有的選的。我想怎樣就怎樣,沒人要求你一生都要是個英雄,但你也不能說不干就不干。就是那個時候,我想到了一個絕妙的主意:偽造我的死亡……你的死亡射線射出的那個瞬間,我感到從未有過的輕松。我從附近的醫(yī)學院借了一具骷髏,城市超人終于死了,音樂男誕生了。
城市超人對自由和選擇權(quán)的追求在現(xiàn)代人眼里看來,似乎并沒有什么過錯。但這顯然不符合傳統(tǒng)意義上英雄的價值觀,“在人類生活的構(gòu)成中,另一種類型的英雄精神,是具有永恒價值而在倫理上也是無可挑剔的:全身心都被那種超越個人的目標所鼓勵著的、利他主義的、富于犧牲精神的、標志著在其崇高意義上的那種服務的英雄精神”。(2)也就是說,無我境界的英雄才是真正意義上的英雄。城市超人因為個人的喜好而置一座城市千百萬人的安危于不顧的行為,完全喪失了自身的責任感,違反了傳統(tǒng)英雄的標準,帶有一種現(xiàn)代色彩。法國哲學家吉爾•利波維茨基認為,我們正處于一個責任落寞的時代,“我們社會對那種提倡自我犧牲的價值觀進行了清算,無論這些價值觀是出自世俗目的還是源自其他方面的要求。日常言行不再因循那些夸張的責任說教,它們只是一些追求快樂以及行使自主權(quán)利的行為。我們不再承認自己對別的事情負責,我們只對自己負責”。(3)也就是說,過去的中心話語、權(quán)威話語被顛覆,固有的意識、既有的邏輯思維被解構(gòu),傳統(tǒng)的英雄主義觀念被消解,人們不必再去遵循這些過去的“金科玉律”。對于這種現(xiàn)象,查爾斯•泰勒稱之為“生命的英雄維度的衰落”,體現(xiàn)在:“人們不再有更高的目標感,不再感覺到有某種以死相趨的東西。”(4)相反,人們往往去追求一種渺小和粗鄙的快樂。
二、真誠的缺失
在城市超人身上,我們看不到古希臘英雄為了他人、集體而勇于自我犧牲的勇氣,相反,他不僅臨陣脫逃,還采取欺騙的手段逃避責任??ㄈR爾認為,真誠是一位英雄不可缺少的品質(zhì),“真誠,即一種深沉的、崇高而純粹的真誠,是各種不同英雄人物的首要特征”。(5)如同英雄的自我犧牲精神一樣,真誠、寬容、利他主義這些道德的主要準則,在現(xiàn)代人身上也不再被視為必須奉行的標準。夢工廠動畫《鯊魚黑幫》和派拉蒙動畫《飆風雷哥》中也出現(xiàn)了兩位倚靠欺騙手段成為“英雄”的人物?!鄂忯~黑幫》中的奧斯卡是一條在清洗店工作的無名小魚,愛慕虛榮、喜歡吹噓的他夢想能夠成為住在巖礁山頂?shù)拇笕宋铩T谝淮钨€馬失敗后,他被債主綁在鯊魚出沒的地方,等待他成為鯊魚的甜點。沒想到鯊魚撲過來的時候,卻意外被一只巨大的船錨打中致死。不明真相的打手誤以為是奧斯卡制服了鯊魚,奧斯卡也順水推舟地將自己粉飾成為一名英雄。在媒體的報道和吹捧下,奧斯卡迅速成為眾人皆知的“鯊魚獵手”。奧斯卡極為享受這個巨大謊言給他帶來的金錢和地位,甚至制造了一個更大的騙局——當眾表演“殺死”鯊魚雷尼來鞏固自己的英雄地位。
與此類似,《飆風雷哥》中的雷哥原本是一只被養(yǎng)在水箱中的變色龍,時?;孟胱约菏且粋€偉大英雄的他無意中來到美國西部的一個邊陲小鎮(zhèn),陰錯陽差結(jié)束了一只鷹的生命,成為小鎮(zhèn)的英雄,并被任命為小鎮(zhèn)的警長。奧斯卡和雷哥英雄身份的偶得并沒有給他們帶來任何良心上的不安,相反,他們很是享受虛假身份帶來的諸多便利。遵循享樂主義,追逐眼前的快感,培養(yǎng)自我表現(xiàn)的生活方式,這些消費文化所強調(diào)的全部內(nèi)容在兩位“英雄”身上都得到了充分的展現(xiàn)?;艨撕D桶⒌罓栔Z認為物質(zhì)的發(fā)展要為精神的衰落負一定的責任:“精神的真正功勞在于對物化的否定。一旦精神變成了文化財富,被用于消費,精神就必定會走向消亡?!保?)這也就意味著物質(zhì)的過度生產(chǎn)和消費將精神財富置于了一個困境,也就是我們一般所說的后現(xiàn)代社會“信仰的缺失”。在消費社會中,人們的行為被消費邏輯所操縱,商品崇拜、消費崇拜取代了英雄崇拜,成為消費社會的倫理和意識形態(tài)。在波德里亞看來,這種消費倫理甚至取代了處于競爭階段的利他主義的個人主義價值體系,產(chǎn)生出消費者的個人主義。因為在競爭階段,資本主義還需要利他主義的個人主義價值體系來支撐,還需要它來維持個體權(quán)利之間的某種平衡,以及個體的權(quán)利受到他人權(quán)利制約的思想。但在消費社會,“利他主義再也不足以重建即使是最小的社會團結(jié)”。(7)消費社會對個體的需要,并不是他的積蓄與投資,而是他的消費。所以“消費者雖然享受著當今時代的種種豐盛和舒適,但在潛意識中卻隱約發(fā)覺自己成了新的被剝削者,因此他們便表現(xiàn)出一種‘瘋狂的自私自利’”。(8)
奧斯卡和雷哥這種將錯就錯,甚至夸大謊言來實現(xiàn)自己“英雄夢”的行為與古典英雄的無我境界迥然相異。三、反面英雄在以往的動畫中,英雄或者好人往往是善良、正義的化身,是影片的絕對主角。但在影片《超級大壞蛋》中主角卻成了壞蛋麥克邁,他是英雄終結(jié)者,也是英雄創(chuàng)造者。麥克邁最終實現(xiàn)從壞蛋到英雄的轉(zhuǎn)變,并不是一個自發(fā)的行為,漂亮的女主播羅克珊起到了重要的作用,因為“壞人得不到女主角”,所以麥克邁不想再做壞人了。在愛情的感召下,他成功解救出了心上人羅克珊,順便拯救了超級城市。當然利己主義、個人主義的思想自古有之,我們的時代絕不獨善。查爾斯•泰勒認為這種現(xiàn)象背后更值得注意的是:“今天許多人感到是受召喚去這么做,感到他們應該這么做,感到如果不這么做,那么他們的生命某種程度上就被荒廢了或沒有得到滿足?!保?)泰勒在這里所謂的召喚并不是道德力量,而是每個人基于他們自己對何為重要或有價值的理解。在麥克邁心中,這座被他破壞了無數(shù)次的城市的安危必定比不上羅克珊。他從善的動機是為了拯救自己的愛情,是由于自我的需求,拯救城市只是附屬品??梢哉f麥克邁雖有英勇的行為,但英雄的動機完全是利己的。
環(huán)球公司上映的《卑鄙的我》也是一部典型的以反面人物為主角的動畫。竊賊格魯把自己的快樂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上:戳破氣球捉弄冰淇林掉在地上的孩子;為了買快餐不排隊,用冰凍槍把前面的顧客都凍?。痪幵熘e言欺騙孤兒院推銷餅干的小女孩;擁有一個巨大的地下工廠和一大群為他賣命、被用來做實驗的“小黃豆”……他生活的目標就是偷盜東西,以此來獲得知名度和威脅勒索。這個人物所作所為和英雄完全沒有關聯(lián),因為英雄的動機應該是能夠被普遍理解,諸如追求自由、渴望愛情、為成功而努力、復仇等等,換句話說,當英雄的銀幕夢想與觀眾的生活夢想重合的時候,觀眾才能“移情”于英雄。導演格里斯•雷納德在談到這部影片的創(chuàng)意時說:“從一開始制作的時候,我最喜歡這個創(chuàng)意的一點是:要制作一部關于喜歡做壞事的人的電影。格魯是喜歡做壞事的人,我覺得這個創(chuàng)作方式很好,這樣的壞人會吸引觀眾眼球?!边@使我們看到了潛藏在現(xiàn)代大眾意識里的破壞欲,在觀眾的想象中,劇中人物代替他完成了類似買咖啡不用排隊、恣意破壞游樂場設施這樣的舉動,從而獲得心理和視覺上的快感。破壞欲的產(chǎn)生是從何而來的呢?撒羅蒙的自傳體小說中把破壞欲分析得很透徹,他形容自己說:“對于破壞,我一向有特別的樂趣,因此,在日常的苦痛中,當我看到觀念與價值的包袱越來越小,理想主義的軍械庫從根炸得粉碎,只剩一束肉體帶著粗硬的神經(jīng)時,我感到迷人的快樂;是的,那種神經(jīng)想拉緊的弦,在孤獨的稀薄空氣中,把每一個音符都彈得顫動而強烈。”(10)這里已經(jīng)看不到對壞人的譴責,對英雄的崇拜和懷念,傳統(tǒng)價值觀念和道德在消費社會的沖擊下分崩離析,信仰體系或倫理情結(jié)不再會產(chǎn)生強烈的情感滿足和心靈寄托,相反,人們更加縱容欲望,以往受克制的、受壓抑的想法都得到了釋放,在影像中得到了滿足。
類似的反面英雄形象也出現(xiàn)在影片《勇闖黃金城》和《魔發(fā)奇緣》中,這兩部影片的男主角都是被通緝的竊賊?!队玛J黃金城》中米高和杜魯使詐贏得了一張傳奇的黃金城藏寶圖,誤打誤撞進入了黃金城。《魔發(fā)奇緣》中男主角幫助公主擺脫了巫婆,恢復了身份,并與公主締結(jié)良緣,這與我們看到的經(jīng)典迪斯尼電影中身份高貴的王子大相徑庭。利奧塔認為后現(xiàn)代就是不相信元敘事,“不存在某些具有特殊地位的游戲,也不存在所謂的‘唯一真正的游戲’。每個游戲都有其自身存在的價值、地位與趣味,它們都是平等的”。(11)也就是說,在后現(xiàn)代不存在任何普遍理性的范式,每一種人物都有表現(xiàn)的價值,都有出現(xiàn)的可能,這是對現(xiàn)代性宏大敘事的瓦解。
四、“制造”英雄
《超級大壞蛋》中麥克邁打敗了超級英雄,失去了對手的他覺得很無聊,于是就利用超級英雄的DNA制造了一個英雄——太陽神。他的誕生幾乎與現(xiàn)代商品生產(chǎn)無異:正確的素材——勇敢、力量、果斷、決絕,還要一點DNA。英雄在神話中被奉為神或者半神一樣的人物,他們作為一種神圣的符號,滿足了原始文化深切的信仰需求、道德渴望、社會服從。波德里亞認為:“在原始社會、封建社會、古代社會,即在殘忍的社會,符號數(shù)量有限,傳播范圍有限,每個符號都有自己的完整禁忌價值,每個符號都是種姓、氏族或個人之間的相互義務:因而它們不是任意的?!保?2)也就是說,每一個符號都具有清晰的完整性,不可能出現(xiàn)符號的仿造和混淆,英雄作為一個神圣的符號亦如此。如果他們可被無限量復制,那么這種價值必定消減,“在技術(shù)壟斷論的條件下,凡是從傳統(tǒng)的宗教和民族背景中獲取意義的符號必然會很快失去活力,換句話說,其神圣或嚴肅的內(nèi)涵將會被耗盡。一位神的升格需要另一位神的降格?!宋抑?,你不可有別的神’,這句話同樣適用于技術(shù)神靈”。(13)技術(shù)壟斷使可供利用的信息增加,英雄作為神的符號被頻繁使用或是任意生產(chǎn),他的意義就加速消逝,不會再喚起過去人們對英雄所特有的神圣或嚴肅的心理。
《卑鄙的我》中格魯偷得的三件物品中,也有兩件是通過技術(shù)復制得來的:微型維納斯女神和微型的埃菲爾鐵塔。這種技術(shù)復制品相對于原物來講,雖外形相似,其實質(zhì)內(nèi)核卻發(fā)生了巨大變化?!叭藗儚姆柺艿较拗频闹刃颍ㄒ环N禁忌在打擊符號的‘自由’生產(chǎn)),過渡到了符號的按需增生。但這種增生的符號與那種有限傳播的強制符號不再有任何關系:前者是后者的仿造,但這種仿造不是通過‘原型’的變性,而是通過材料的延伸,以前這種材料的全部清晰性都來自于那種打擊它的限制?!保?4)《超級大壞蛋》中的太陽神正是這樣一個仿造的產(chǎn)物,他徒有英雄的外殼和超能力,卻不具備英雄精神:他不認同英雄的價值觀:“做英雄是失敗者的游戲。英雄總是不停地工作,一周無休的,為的是什么啊?”;他濫用超能力,搶來大量的鈔票;他將超能力視為追求女孩子的手段,甚至在得不到女孩子芳心之后對城市大肆破壞……
這種仿造如同本雅明筆下的技術(shù)復制時代的藝術(shù)品,它通過復制克服了現(xiàn)存事物的獨一無二性,卻同時也使事物失去了其所根植的傳統(tǒng)。他對英雄的認識僅限于:“我有超能力,我還有披風,我是好人。”對于英雄對這座城市應有的責任毫無意識,甚至邀請麥克邁與他合作:“以我的能力,再加上你的聰明才智,我們可以統(tǒng)治這個城市?!贝骶S•哈維認為在消費時代形象與身份的確認有著密切的關系:“一種形象的獲得(靠購買一種符號系統(tǒng),如設計師的服裝和合適的汽車)成了在勞動力市場上表現(xiàn)自我的一個奇特的重要因素,通過擴展,也成了追求個人身份、自我實現(xiàn)和意義所必需的。”(15)形象在消費社會確實有一定的功用,這被視為個人權(quán)威和魅力的一部分,但同時個人價值和自我實現(xiàn)被置于了懸空的位置,這也就是我們通常所說的后現(xiàn)代主義“無深度”“漂浮”的消費文化。英雄主義的式微甚至消失是近年來動畫片中出現(xiàn)的一個新主題,這與后現(xiàn)代語境有著密切的關系。值得我們注意的是,影片中塑造的英雄不是完全反社會的英雄,他們中的絕大多數(shù)最終還是回歸到了傳統(tǒng)英雄的模式上,是我們這個時代所塑造出的“非典型”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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