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析語言抵達的深度
時間:2022-06-14 11:45: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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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是跟藝術沾邊的人,沒有人不知道安迪•沃霍爾。這位斯洛伐克移民后裔的美國人,是風云至今的波普藝術領袖。啥是“波普藝術”?說白了就是“流行藝術”,“通俗藝術”,“大眾藝術”。在他的筆下,無論美元、香蕉,還是夢露、貓王,就連歌德和蒙娜麗莎,都無不因俗艷養(yǎng)眼的色彩和變相灌輸式的重復排列而成為形式感強、易于復制、適于流行的裝飾品。然而,沃霍爾是個聰明絕頂?shù)穆斆魅?,既能讓作品流行,又無需付出奉迎大眾的代價,恰恰相反,他用革命式的手段和風掃殘云的能量打破了寄生于大眾的傳統(tǒng),將大眾引領到今天和未來。沃霍爾極富原創(chuàng)性,他只興風,從不追風,骨子里有股波西米亞氣質(zhì)。他并不是取悅大眾,而是借助媒體名人們的話語權影響他們,操縱他們,為大眾豎起一面追隨的旗幟,即使死后也呼風喚雨,指揮消費主義時代廣告戰(zhàn)。
安迪•沃霍爾(AndyWarhol),1928年8月6日生于美國賓夕法尼亞州的匹斯堡,童年時得過舞蹈癥,內(nèi)心焦慮伴隨他一生。年輕時,沃霍爾求學于卡耐基技術學院,21歲離開家鄉(xiāng)到紐約闖蕩,依仗自己的天賦、聰穎、商業(yè)嗅覺和成名野心,很快從大眾媒體上獲得靈感。24歲成立集體創(chuàng)作的工作室,命名為“工廠”,顛覆了傳統(tǒng)的“創(chuàng)作”概念,將商品納人了藝術品范疇。當然,他不像杜尚買來便池倒置于展廳那么簡單,而是在色彩、線條、材料、工藝、形式、體裁和題材上進行大膽創(chuàng)新,將藝術品變?yōu)樗囆g商品,讓藝術商品走進尋常百姓家。26歲,在印年代初的西方,他的聲名直逼畢加索和達利,一幅包裝設計圖賣上千美金,在罐頭上簽個名,也能賣6美金,儼然一位能點石成金的魔法師,在繪畫之外,沃霍爾還涉足電影、音樂和文學多個領域。當然,若用看好萊塢大片的眼光看他的電影,你會覺得簡單無聊;然而,你若換成滄U作者的角度,就會發(fā)現(xiàn)這些影片的意義不在于圖像本身,而在于創(chuàng)作動機和理念。《》聽來情色,其實不然,畫面只是一張年輕英俊、毫無造作的享受的臉,讓清色有了唯美的表達;《吻》中一男一女、兩個男人分別接吻,沒前因沒后果,只是一段吻的記錄,步刀波了當時美國電影法中關于接吻畫面不得超過三秒鐘的禁令;《帝國大廈》用/叼、時的膠片呈現(xiàn)出一座建筑從蘇醒到沉睡的生命,現(xiàn)在成了電影中的常用手法;《我的男寵》用四個長鏡頭講述一個故事,匈牙利導演塔爾•貝拉從中獲得靈感,在《倫敦人》的開場,塔爾吐J月長鏡頭讓觀眾過了一把偷窺癮;《切爾西女郎》首次使用分割畫面,現(xiàn)在已成司空見質(zhì)的電影語言。事實上,與視覺藝術作品相比,沃霍爾的言語、文字更顯深刻,只是前者過于炫目,將后者的光芒掩蓋了。另外,由于后者易露天機,所以深諳大眾心理的沃霍爾吝音口舌,但這并不意味著他不善用語言,他一旦開口便妙語連珠,比如說,“我不相信死亡,因為我不可能在場確定它已經(jīng)發(fā)生。我不能談論死亡,因為我還沒做好準備。”“我沒有記憶力。正因為我不記得頭天的事,所以每一天都是嶄新的一天,每一分鐘都是我生命的第一分鐘?!蔽易钤缱x沃霍爾的文字是在十年前,并且是用匈牙利語讀的。
當時我在布達佩斯編輯一份為當?shù)厝A人提供訊息的中文周報,通過作家克拉斯諾霍爾卡依•拉斯洛介紹,結識了剛從美國回布達佩斯定居的匈牙利先鋒戲劇家、小說家哈拉斯•皮特(Hal拓2P6ter)。早在70年代,哈拉斯就是匈牙利現(xiàn)代戲劇的急先鋒和抵抗專制的藝術領袖,1975年他由于導演政治諷刺影片《皇帝的口信》遭到抄家,被趕到街頭淪為乞丐,作品遭到當局封禁,先后流亡巴黎和阿姆斯特丹,最后轉道美國,成了紐約先鋒戲劇的核心人物。90年代末,他回到布達佩斯重新鼓吹實驗戲劇,接管了八區(qū)文化館,不僅上演新作,還想為當?shù)厝A人做點事(因為他知道華商聚集的“四虎市場”就在八區(qū),那里住的華人相對集中),希望我能幫助他。我問他怎么會有這個想法,他說他在紐約唐人街生活了二十多年,對中國人懷有特殊感情。他組建了一個“哈拉斯之愛劇團”,最轟動的一部戲就叫《中國人》,是他根據(jù)自己寫的小說改編的。當然,哈拉斯發(fā)展“華人戲友”的愿望未能實現(xiàn),因為組織華人看匈牙利語的先鋒劇,這本身就是一個太先鋒的念頭。由于生意纏身,加上語言障礙,當?shù)厝A人不僅不去劇院,就連電影院靚良少進。不過一來二去,我跟哈拉斯成了朋友,只要文化館一有新劇上演,他都不忘打電話通知我,并且吩咐門房別收我錢。門房認我很容易,因為我是唯一的中國觀眾。哈拉斯導演的戲我看過四場,《索多瑪?shù)?加天))、《俄狄浦斯》和《癲狂一日》,另一部劇名我忘了。每部都很有沖擊力。有一次他來編輯部,給我看他正在翻譯的安迪•沃霍爾自傳。當時,我雖然知道沃霍爾是誰,但對他的生平并不了解,所以對他并沒有特殊的興趣。哈拉斯不然,他在紐約曾跟沃霍爾很熟,一說起沃霍爾就興奮異常。他給我講過許多關于沃霍爾的故事,包括他的朋友、豪宅、癖好和爭吵。哈拉斯從譯文中摘出幾頁讓我翻成中文,登在報上,盡管我知道不會有人讀(當?shù)厝A人只對政經(jīng)局勢、社會新聞感興趣,沒人會關心波普藝術),但為了不掃朋友的興還是答應了。沒想到剛讀半頁我倒喜歡上了,文字的坦率、幽默、機智和哲理,一點不比伍迪•艾倫遜色。哈拉斯說,別看沃霍爾從來不以作家自居,但他每天都要打電話給秘書,叫對方記下他這一天做過的事和想過的事。哈拉斯翻譯的這本書,其中許多內(nèi)容就是沃霍爾根據(jù)自己平時的喋喋碎語整理的。
我記得有段關于內(nèi)褲的話讓我悶笑:“我覺得買內(nèi)褲是一個人所能做的最私密的事,假如你看一個人買內(nèi)褲,你就能真正認識他。我寧愿看一個人買內(nèi)褲,勝過讀他寫的書?!苯又衷掍h一轉,“我猜婚姻的結局不過如此,你老婆幫你買內(nèi)褲?!边€有句妙語:“你要一個有魅力的家伙別跟人做愛,就跟要一個沒魅力的家伙去跟人做愛一樣困難?!痹谧x沃霍爾的文字之前,我對“俗”總抱有成見,似乎俗的東西肯定不好;讀了之后我不得不承認,俗也可以俗得有哲理。想來,在俗物中發(fā)掘出藝術價值,這恰是沃霍爾的不俗之處。一年后,哈拉斯將剛出版的譯著送給了我,題目是《安迪•沃霍爾的哲學》,讀完之后太喜歡了,又四處搜尋搞到了一本英文版。沃霍爾不是作家,勝過作家,若不是將大部分精力投注于藝術,他肯定會在文學圈掀起大波。我在這里翻譯的((愛情三部曲》就摘自此書,是相對獨立的一個章節(jié),講述了自己人生三階段的愛情。話題從異性、同性、異性到無性、變性,沃霍爾的愛跟他設計罐頭包裝一樣俗且脫俗?!霸谖业纳钪?,當我覺得自己在這個世界上最有人緣,并且尋找知己時,我找不到誰會接受我,因此,當我覺得自己最不孤單的時候,我最孤單,而我剛一決定孤單度日,不想聽任何人傾訴時,每個萍水相逢者都開始追著我傾訴那些我已決意不聽的衷腸。我認定自己是‘孤狼’之刻,卻是我贏得一群‘追隨者’之時。”沃霍爾用玩世不恭的語調(diào),將現(xiàn)代生活中個體的孤獨內(nèi)核刻畫得淋漓盡致。
“當我購買第一臺電視機時,我就已經(jīng)不太在意是否跟別人關系親密了。我曾多次受傷,受傷的程度是那么深,只有當你非常在意時才會感到被傷得那么深。”沃霍爾的表述貌似漫不經(jīng)心,實際豐富敏感,流露出對商業(yè)時代人類冷漠、空虛、疏離的失望,和他接受孤獨的現(xiàn)實,在喧囂中逃亡的內(nèi)心無奈?!拔也徽J識哪個人沒有幻想。每個人都要有一個幻想?!蔽只魻栕匀桓谢孟耄热缁孟霟o性的愛情,幻想生活中有愛,但又不會受傷。小說里,沃霍爾還回顧了年輕時創(chuàng)業(yè)的歲月,中年時對藝術的探求,他說:“我始終認為電影本可以更多地表現(xiàn)人與人之間的真實的事情,藉此可以幫助那些沒有經(jīng)驗的人知道該做些什么,都有什么選擇?!钡拇_,沃霍爾的電影讓我們對日常生活最習以為常的事情有了新的了解。雖然我們每個人都有睡覺、吃飯、做愛的經(jīng)歷,周而復始,簡單重復,但若不是看沃霍爾的影片,有誰花過35分鐘看一個人達到高潮過程中的面部表情?有誰花過45分鐘看一個人吃蘑菇?有誰花過8個小時看過一個人睡覺?沃霍爾之所以凈化了電影,將鏡頭以最簡單的態(tài)度聚焦于最簡單的影像,是想通過這種極端的手法,說服我們觀察別人,也了解自己。談到波普藝術,沃霍爾曾說:“我無法告訴你什么是波普藝術:它只是把外面的拿來放在里面,或者把里面的拿來放在外面,將平常的事物帶到家里。波普藝術是給每一個人的……它妙就妙在表面的深度?!边@段話聽似玄虛,但一語道出波普藝術的實質(zhì):不重技巧,重在概念;不重尊貴,重在普及。就像馬丁•路得將《圣經(jīng)》的注釋權交給每個人一樣,沃霍爾將藝術交給了每個人。他說的“表面”是鏡子的表面,每個人從中看到的深度取決于自己。沃霍爾本人就是面鏡子,我們都是鏡子里的人。
沃霍爾很有預見性,他曾說“未來每個人都能出名十五分鐘”,還曾說“每個人都可能在十五分鐘內(nèi)出名”??纯船F(xiàn)在,我們不正生活這兩句話描述的時代里?網(wǎng)絡時代,多少人都在追求這十五分鐘?1987年2月22日,安迪•沃霍爾在紐約家中因心臟病突發(fā)去世。2儀后年3月9日,哈拉斯•彼特則因患癌癥去世,也是在紐約,在唐人街附近的家中。去世之前,哈拉斯做了一件沃霍爾連想都不可能想過的事。沃霍爾生前說過:“我不參加葬禮,同樣也回避婚禮。”而哈拉斯卻在布達佩斯現(xiàn)代藝術館為自己舉行了為期一周的葬禮,他躺在一個棺材里與親友和參觀者告別,他也是面鏡子,讓人們認真地面對生死。寫到這里,我最后還想再添一句話。據(jù)說沃霍爾曾跟寫下《冷血》的美國小說家杜魯門•卡波蒂訂婚十年,寄裸照為信物,天天鴻雁傳書。從這件事上,我們也能看出藝術家沃霍爾的文學情慷,不管自己的文字好賴,他至少娶過,或嫁給過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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