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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后金融危機時代中國國際貿易爭端的背景與現狀

（一）中國國際貿易爭端的國內與國際背景

2008年以來，中國克服了全球金融危機的重重挑戰(zhàn)，在保證經濟發(fā)展速度的同時努力調整經濟結構、實現發(fā)展轉型，在國際上堅定履行國際義務，彰顯負責任大國的形象。2010年，中國國內生產總值（GDP）為401202億元，按不變價格計算的增長速度為10．4％，正式超越日本成為世界第二大經濟體；①上半年國內生產總值（GDP）204459億元，按可比價格計算，同比增長9．6％。②中國經濟具有明顯的出口外向型特征，“三駕馬車”之一的外貿出口對我國經濟發(fā)展貢獻巨大。尤其是中國加入WTO的十年，中國國際貿易發(fā)展一日千里，極大地拉動了中國經濟體的成長。根據中國國務院新聞辦公室2011年12月7日的《中國的對外貿易》白皮書：加入世貿組織十年來，中國在世界貿易中的比重從4．3％提高到10．4％，成為世界第一大出口國、第二大進口國，其中貨物進口年均增長22％，規(guī)模增長了4．9倍；中國的服務貿易進出口總額從719億美元增加到3624億美元，增長了4倍多，成為世界第三大服務貿易進口國、第四大服務貿易出口國。未來五年中國進口總規(guī)模將會達到8萬億美元。③中國已經成為全球經濟增長的第一大貢獻國，為世界經濟復蘇、發(fā)展與轉型提供了核心動力。然而在如此巨大的成績和貢獻背后，中國的對外貿易也充滿了艱辛和火藥味。嚴峻的外需形勢、國內經濟轉型升級以及產業(yè)結構調整難度增大等諸多因素相互交織的大背景下，貿易爭端的增多與產業(yè)沖突的升級已成為我國對外貿易中無法回避的挑戰(zhàn)和癥疾。美國次貸危機的暴風雨后，全球主要經濟體在國際貿易中有意識的實行了不同程度的貿易保護主義，尤其是對于迅速發(fā)展的中國。很多國家對來自中國的產品實施既不合理也不合規(guī)的貿易救濟措施，藉以實現促進本國相關產業(yè)復蘇發(fā)展的目的。從中國國內經濟結構角度看，我國由于勞動力廉價和處于國際產業(yè)鏈低端制造位置，出口的商品種類同一些國家的利益團體與勞動階層存在生產同質性和市場競爭性，使得中國產品更易于引發(fā)國際貿易爭端。①2008－2010年，涉及到中國的貿易爭端調查、爭端數量及比例急劇上升，貿易保護主義的態(tài)勢一觸即發(fā)。隨著中國制造業(yè)參與國際分工的廣度和深度進一步加大，國際貿易爭端和產業(yè)沖突不斷增多的局面將會繼續(xù)持續(xù)，甚至有愈演愈烈之勢。中國已然成為國際貿易保護主義的首要目標國和最大受害者。

（二）中國所面臨的國際貿易爭端現狀

加入世界貿易組織（WTO）十年來，中國遭受國際貿易救濟調查超過600起，合計金額389．8億美元。其中，來自美國的約100起，歐盟發(fā)起的有70余起；反傾銷調查510起，反補貼調查43起，保障措施106起，特保措施33起；中國已連續(xù)16年（1995－2010年）成為全球遭遇反傾銷調查最多的國家，連續(xù)5年（2006－2010年）成為全球遭遇反補貼調查最多的國家。②按照世界貿易組織（WTO）統(tǒng)計，2010年中國出口約占全球總量10％，而針對中國的貿易爭端案件數量約占全球案件總數的35％。2010年全球新啟動的15項貿易保護政策中，針對中國商品的占10項。在2010年，我國遭遇貿易救濟調查66起，涉案金額71億美元，糾紛對象既有美歐等發(fā)達經濟體，也涉及巴西、阿根廷以及印度等發(fā)展中國家；③爭端既有針對我國傳統(tǒng)基礎產業(yè)的，也有涉及電子信息等高新技術、高附加值產業(yè)的。同時，貿易爭端不僅體現在對中國產品的限制，也將愈發(fā)突出表現在經濟發(fā)展的戰(zhàn)略、政策、體制等宏觀問題的碰撞。人民幣匯率自主創(chuàng)新、新能源政策、知識產權保護、投資環(huán)境、市場準入等都成為貿易爭端的新熱點。這些現象背后最核心的原因是，各國力圖重新振作或建設本國制造業(yè)、清潔能源等產業(yè)時，發(fā)現中國的競爭能力明顯增強，發(fā)展中國家的制造業(yè)、發(fā)達國家的知識產權行業(yè)和清潔能源行業(yè)都是典型的例子。經濟利益的驅動和國內政治博弈的需要使得各國紛紛假借WTO貿易救濟措施之名，行貿易保護主義之實。WTO爭端解決機制“既往不咎”原則使得這樣做的經濟代價幾乎為零，各國自然有恃無恐的揮起貿易救濟的大棒。以中美為例，美國國際貿易委員會（ITC）和商務部（DOC）近年來對來自中國的產品施加越來越多不合理的貿易救濟措施。下表是根據美國國際貿易委員會（ITC）官網資料，④2008—2011年美國發(fā)起的所有貿易救濟調查數量以及其中中國涉案數量與百分比：⑤美國ITC調查的矛頭明顯直指中國，涉及到的產品從低端的制造產品到較為高端的電子產品?？梢哉f這是美國在金融危機之后的“病急亂投醫(yī)”，對中國的產品大面積的實施貿易限制措施。由此可見，后金融危機時代中國面臨的國際貿易爭端形勢十分棘手，中國在國際貿易不斷發(fā)展的同時，煩惱和不公日益增多。

二、金融危機后中國所面臨的國際貿易爭端的特點

縱覽后金融危機時代中國所遭遇的貿易爭端，明顯呈現出新的特點和發(fā)展動向，貿易爭端的頻率、強度、內容、手段都發(fā)生了升級。

（一）貿易爭端數量居高不下，強度逐漸增大

中國外貿進出口總額分別在2004年和2007年突破1萬億美元和2萬億美元。2010年，中國出口總額和進口總額占世界貨物出口和進口的比重分別提高到10．4％和9．1％，連續(xù)兩年成為世界貨物貿易第一出口大國和第二進口大國。①截止至2011年11月，中國2011年外貿進出口總額已經達到3．3萬億美元，比去年同期增長23．6％。其中，出口17240．1億美元，增長21．1％；進口15856．1億美元，增長26．4％。②在與主要貿易伙伴的雙邊貿易中，對新興市場國家貿易增長強勁，但主要貿易伙伴仍是歐盟、美國和東南亞國家聯盟。③如此巨大的國際貿易量產生大量貿易爭端也是不可避免的，但貿易爭端的頻率之高、爆發(fā)速度之快出乎意料。④從2009年9月到2010年6月，新增加的針對中國的已實施或待實施的歧視性措施增加了231項，達到407項，增長了一倍之多。⑤以歐盟為例，歐盟認為中國在透明度、非關稅壁壘、知識產權保護、服務業(yè)準入等領域存在大量問題，亟待解決；⑥在稀土出口貿易等問題上，歐盟也表示極大的關切。歐盟于2011年12月14日最新公布的WTO爭端案件回顧中，特別針對美國和中國進行了闡述和介紹。⑦中歐之間的貿易爭端數量不斷增多，所涉及的產品種類、行業(yè)范圍以及爭端金額也不斷升級，這種現狀已經遠遠超過了正常的貿易沖突與摩擦，成為了變相的貿易保護主義肆虐之地。截止至2011年12月22日，歐盟仍在進行的40項貿易調查中涉及到中國產品的占24項，占60％，遠遠超出美國等其他貿易伙伴；⑧69個涉及中國的案件中有42項貿易救濟措施正在實施。這與美國11個案件、4項措施正在實施有著天壤之別。2010年4月17日，歐盟首次針對來自中國的銅版紙產品同時進行反傾銷和反補貼調查，⑨隨后在2011年5月14日征收反傾銷和反補貼稅。瑏瑠這是歐盟繼美國之后在不承認中國市場經濟地位的基礎上進行的雙反調查，中國面臨雙反調查的重大挑戰(zhàn)。2010年6月30日，歐盟委員會對中國產無線數據卡發(fā)起反傾銷和保障措施調查；瑏瑡9月16日，歐委會又對該產品發(fā)起反補貼調查。該案是歐盟首次對中國同一產品進行反傾銷、反補貼和保障措施三種調查，涉及中國企業(yè)出口額約41億美元，是迄今中國遭遇涉案金額最大的貿易救濟調查。①從歐盟、美國同中國的貿易爭端調查的現況可以看出：金融危機之后，中國同主要的貿易合作伙伴之間爆發(fā)了大量的貿易爭端，數量居高不下，措施強度和涉案金額不斷增大，中國面臨的形勢異常嚴峻。

（二）摩擦領域以傳統(tǒng)制造業(yè)領域為主，開始涉及部分新興產業(yè)領域

以2010年和2011年美國、歐盟與中國貿易爭端涉及到的行業(yè)產品為例：2011年美國與中國之間的貿易爭端涉及光伏電池和光伏組件、鋼輪、鍍鋅鋼絲、鋼瓶、熒光增白劑以及多層實木復合地板等產品；②2010年美國與中國之間的貿易爭端涉及鋁型材、草甘膦、多層實木復合地板、鉆探管、編織電熱毯、金屬絲網托盤、鋼格板、無縫管、無縫精煉銅管及管道、購物袋、鋼絞線、石油管材、窄編織帶、鎂碳磚、磷酸鉀鹽以及銅版紙等產品。2011年歐盟委員會對中國發(fā)起的貿易調查涉及到的產品有：有機涂層鋼板、鋁箔、柑桔類水果、鋼鐵緊固件、玻璃纖維、預應力鋼絞線、塑料袋、麂皮、鋁制散熱器、酒石酸、玻璃纖維織物、文件夾金屬件、糠醛、鉬絲、大豆蛋白、環(huán)氨酸鈉等產品；2010年歐盟委員會對中國發(fā)起的貿易調查涉及到的產品有：醋酸乙烯酯、不銹鋼緊固件及零件、鋼絲繩及電纜、聚酯薄膜、硅鐵、三氯異氰尿酸和塑料袋等產品。顯然，中國與主要貿易伙伴的摩易摩擦仍然集中在制造業(yè)領域的工業(yè)初級制品和相關原料上，其中鋼鐵制造業(yè)更是明顯展現了這種特征。部分附加值較高的新興領域產品也引發(fā)了貿易爭端，例如中美在太陽能領域的沖突、歐盟對中國數據卡的調查。2009年4月印度對我國生產的同步數字傳輸系統(tǒng)（SDH）發(fā)起反傾銷調查，首次將中印貿易爭端涉案產品擴展到高科技產品。但這些仍然只是個案，中國國際貿易爭端仍然集中在制造業(yè)基礎產品上。這種特征是美國、歐盟等發(fā)達國家經濟危機后力圖“重振制造業(yè)”戰(zhàn)略的直接結果。加入WTO十年以來，中國已然成為國際制造業(yè)生產基地和跨國企業(yè)海外建廠的首選地。充足的技術勞動力、穩(wěn)定的匯率和巨大的潛在市場使得制造業(yè)巨頭紛紛將低端產業(yè)鏈部分轉移到中國、印度等新興發(fā)展中國家。③雖然美國著重發(fā)展金融服務業(yè)等虛擬經濟產業(yè)，但仍然對制造業(yè)轉移帶來的就業(yè)機會和科技創(chuàng)新流失充滿了警覺。④金融海嘯后，發(fā)達國家意識到制造業(yè)作為實體經濟在國民經濟中的基礎地位。因此提出了“重返制造業(yè)”的再振興計劃，希望通過此舉重返全球制造業(yè)霸主地位。2010年11月11日，美國總統(tǒng)奧巴馬簽署了《美國制造業(yè)促進法案》以刺激本國出口，創(chuàng)造更多就業(yè)機會。美國總統(tǒng)科技顧問委員會（PCAST）于2011年6月24日向美國總統(tǒng)奧巴馬提交了題為《確保美國在先進制造業(yè)的領先地位》的專題報告。據此奧巴馬總統(tǒng)啟動了美國“先進制造伙伴”（AdvancedManufac－turingPartnership，AMP）計劃。波士頓咨詢集團2011年8月的《美國制造：為什么制造業(yè)會重返美國》細致分析了美國制造業(yè)會再次騰飛的原因，顯示出美國對制造業(yè)復蘇帶動整個美國經濟重回繁榮的期待。報告將中國視為美國最大的制造業(yè)競爭對手，指出從2000—2009年美國因中國喪失了600萬制造業(yè)就業(yè)崗位。⑤報告認為，中美制造業(yè)格局當下正在發(fā)生變化。隨著中國勞動力紅利的逐漸消失、運輸費用的增加，美國正取代中國成為北美制造業(yè)的新選擇。10年來中國的年均工資漲幅達16％，這在很大程度上縮小了成本差距。報告預測到2015年，北美地區(qū)制造產品成本，美國和中國將會基本持平。①雖然中國作為“世界工廠”的現狀不會產生根本性變化，但是美國將有更多的機會搶占制造業(yè)的高地，尤其是依靠科技創(chuàng)新占領高附加值產品領域。②中國雖然在2010年制造業(yè)產值超越美國成為世界第一，但中國制造業(yè)仍然集中在中低端產品，初加工能力過剩、深精加工能力嚴重不足，高附加值終端產品少、外貿出口以量取勝。甚至印度的制造業(yè)也比中國更傾向于技術密集型而不是勞動密集型，越來越多的電子、汽車、醫(yī)藥行業(yè)在印度設立制造基地。這是中國經濟結構的重大缺陷和潛在危機，也是中國產品會引發(fā)眾多國際貿易爭端的一大原因。金融危機的寒風中，美國與歐盟勢必對中國制造業(yè)采取高壓政策，③中國如不改變這一深層次問題，貿易爭端數量和廣度很難緩解。

（三）以反傾銷、反補貼貿易措施為主，技術性、綠色貿易壁壘開始增多

中國目前所遭遇的貿易爭端，主要還是反傾銷調查、反補貼調查、反規(guī)避調查等WTO規(guī)則下的傳統(tǒng)貿易救濟措施。美國和歐盟在不承認中國市場經濟地位的同時，近年來開始對中國產品進行反傾銷與反補貼調查，中美也在WTO框架內就該問題提起爭端解決案件。在中國的努力下，法律解釋支持了中國的主張。但是補貼調查已然進入了高發(fā)期。美國商務部近期公布了兩項加強貿易救濟執(zhí)法政策公告，一是關于現行反補貼調查中國有企業(yè)專向性的認定方法，二是反傾銷調查中非市場經濟國家的替代國價值確定方法。④毋庸置疑，反補貼調查將會繼續(xù)成為今后貿易爭端的一大方面。關稅、配額、許可證等傳統(tǒng)貿易壁壘逐漸弱化，反傾銷措施仍持續(xù)存在，而技術性貿易壁壘則快速發(fā)展，逐漸成為貿易保護主義的新方法，主要涉及到WTO框架下的“技術性貿易壁壘協定”（TBT協定）和“實施衛(wèi)生與動植物衛(wèi)生措施協定”（SPS協定）。發(fā)達國家開始以保護本國國民健康或保護環(huán)境等為借口制定了眾多技術性貿易壁壘，限制產品進口以保護本國產業(yè)。這些壁壘涉及到貿易的各個領域和環(huán)節(jié)：農產品、食品、機電產品、紡織服裝、信息產業(yè)、家電、化工醫(yī)藥，包括它們的初級產品、中間產品和制成品，涉及到加工、包裝、運輸和儲存等環(huán)節(jié)。歐盟的技術性貿易壁壘是這一特征的典型實證。這些技術性貿易壁壘法律合理性更加充分、非法認定更加模糊，難以迅速清除。金融危機之前，歐盟就在諸多指令和條例中制定了紛繁復雜的標準和規(guī)則，為技術性貿易壁壘披上合法的外衣。⑤僅在2011年，歐盟就出臺了“歐盟reach法規(guī)新規(guī)”、“新版RoHS指令（2011／65／EU）”、“塑料制品特別措施指令（No284／2011）”⑥，加上“EuP指令實施措施和ErP指令”等之前的法律標準，中國產品出口面臨的已然是技術標準的天羅地網。美國在技術性貿易壁壘方面也經常推波助瀾，在一些領域引發(fā)全球壁壘升級。例如美國制定的《食品安全現代化法案》、《復合木制品甲醛標準法案》，都設置了紛繁復雜的技術性壁壘。其他國家也有相應的動作。⑦在綠色壁壘方面，鑒于全球氣候變化一議題的持續(xù)升溫，發(fā)達國家除了要求中國承擔強制性減排義務之外，還通過征收碳關稅、建立“碳標簽”等多種貿易限制措施設定環(huán)保要求。例如，歐盟向經歐洲的所有航班征收碳航空稅，尤其是在歐洲法院判定美國航空企業(yè)敗訴、航空碳稅合法之后，這一問題的國際爭辯更加嚴峻。①隨著后京都議定書時代的到來，氣候變化和國際減排責任引發(fā)的綠色貿易壁壘必將愈演愈烈。

（四）摩擦議題從具體產品、產業(yè)上升至相關經濟制度、體制等層面

諸多發(fā)達國家及新興發(fā)展中國家經濟受到金融危機嚴重打擊，除了在虛擬經濟上一蹶不振之外，傳統(tǒng)的制造業(yè)等實體經濟也是步履維艱。很多國家不滿足于對中國特定商品的貿易救濟措施，而是希望針對中國獨特的經濟發(fā)展模式設立某種標準或者原則，一勞永逸的削弱中國產品的海外競爭力，從而達到維持本國經濟復蘇的目的。貿易爭端開始從部分產業(yè)升級到對中國相關經濟運行機制、發(fā)展制度或者體制安排層面的發(fā)難。美歐對華實施貿易保護的領域從具體產品日益擴大到中國國內經濟政策層面。除了在人民幣匯率、知識產權保護等問題上加大施壓力度外，又對中國的自主創(chuàng)新、政府采購政策頻頻發(fā)難。歐美在不承認中國市場經濟地位的同時，開始嘗試對中國進行反補貼調查，這就將匯率政策、產業(yè)政策以及土地政策都包含進來，遠遠超出了反傾銷原有的影響范圍。歐美始終認為中國獨特的經濟發(fā)展和政府扶持制度是中國對外貿易發(fā)展如此迅速的主要助推力，從這方面下手也不足為奇。未來中國與其他國家之間的貿易沖突會更加激烈，直接涉及到國家戰(zhàn)略和經濟體制的對抗，更多宏觀層面的問題會呈現。

（五）與新興發(fā)展中國家的貿易爭端開始增多

隨著新興發(fā)展中國家的集體崛起，國際格局和平衡逐漸發(fā)生改變。以發(fā)達國家為核心的外交理念和國際貿易思路已經無法應對中國面臨的國際形勢和國內需求了。中國在保持與發(fā)達國家穩(wěn)定經貿合作關系的同時，開始重視同以“金磚五國”為代表的新興發(fā)展中大國的雙邊經貿關系，新興發(fā)展中國家巨大的市場需求促進了我國對外貿易的迅猛發(fā)展。然而，發(fā)展中國家除了巨大的市場，還有廉價的勞動力和底端產品的生產能力，這就形成了與中國產品的同質性和競爭性，貿易爭端因而產生。諸多發(fā)展中國家視中國為強勁的競爭對手，持有對抗心態(tài)。②金融危機后發(fā)展中國家國內消費疲軟，更加依賴于國際貿易。而鑒于中國經濟產業(yè)已經基本成型，生產能力和技術水平較其他發(fā)展中國家有一定優(yōu)勢，雙邊貿易中中國一直處于順差的狀態(tài)，更易引發(fā)雙邊貿易沖突。例如，印度已經超越美國，成為對中國反傾銷調查數量最多的國家。受國際金融危機的影響，印度于2008年10月－12月對我國密集發(fā)起10起反傾銷調查和2起保障措施，涉案金額約11億美元；2009年印度對我產品啟動25起貿易救濟調查，平均每月啟動2起案件，涉案金額同比增長20倍，其中反傾銷10起、反補貼1起、特殊保障措施5起、一般保障措施9起；2010年印度對華啟動12起反傾銷案件。印度成為金融危機以來對我國發(fā)起貿易救濟案件最多的世貿組織成員，③涉及鋼鐵、機電、紡織、食品、輕工、建材、通信和化工等行業(yè)，其中鋼鐵、化工和機電產品是貿易爭端最頻繁的領域。除印度外，中國同巴西、墨西哥、阿根廷等發(fā)展中國家的貿易爭端也越來越多。根據全球貿易預警組織（GTA）的報告，中國是阿根廷貿易保護措施影響最嚴重的國家：自2009年9月二十國集團匹茲堡峰會以來，阿根廷政府實施了75項措施，其中33項措施直指中國，中國成為受阿貿易保護主義影響的“重災區(qū)”。④中國現在面臨的國際貿易爭端局勢是前有發(fā)達國家“老虎”、后有新興發(fā)展中國家“追兵”，中國國際貿易轉型和法律應對局面不容樂觀。

三、中國國際貿易爭端發(fā)展趨勢展望及對策分析

（一）中國國際貿易爭端的發(fā)展趨勢

WTO總干事拉米以及WTO諸多報告不斷警告貿易保護主義爆發(fā)的危險和潛在可能，呼吁世界各國放棄實施進出口限制措施等貿易保護主義行為。①WTO、OECD以及UNCTAD2011年10月聯合的關于G20貿易和投資措施的報告指出，一些二十國集團成員宏觀經濟失衡和持續(xù)的增長疲弱使得貿易限制措施實施現狀越來越不樂觀，對現有經濟困難的政治反應更加劇了貿易保護主義的蔓延。②但長遠來看，單方面限制國際競爭、保護國內產業(yè)與就業(yè)的行動只會加劇全球經濟下滑，使各國在針鋒相對的貿易爭端中雙雙受損。展望世界，美國仍然掙扎在次債危機帶來的諸多后遺癥中，失業(yè)率高、經濟增長緩慢；歐盟則深陷主權債務危機當中，無暇抽身顧及其他，全力維持歐盟的存續(xù)；發(fā)展中國家的國內經濟形勢也不容樂觀，除巴西等一些國家順勢而上外，很多國家出現經濟衰退，但整體狀況好于發(fā)達國家，經濟復蘇較快。中國目前雖然國內經濟緊張因素諸多，經濟結構轉型問題任重道遠，但整體上經濟仍呈增長的積極一面。這種背景下，中國國際貿易爭端未來發(fā)展趨勢基本可以明辨：第一，貿易保護主義依然會繼續(xù)，中國對外貿易爭端不可避免，案件數量和涉案金額都有可能保持高位水平。次債危機余波未平，全球貿易保護主義措施依然在急劇增加。③各個國家傾向于對某些關鍵產品和行業(yè)同中國產生貿易沖突，案件的解決難度與摩擦壓力必然增大。同中國發(fā)生貿易爭端的國家數量將會繼續(xù)增多，從發(fā)達國家到發(fā)展中國家蔓延。中國同歐盟、美國以及新興發(fā)展中大國如何解決相關爭議對于其他國家是否對中國采取類似的措施有極大的示范效應，中國應當更加謹小慎微。第二，摩擦所涉產品和行業(yè)領域的廣度將會不斷擴展，更多產品及行業(yè)領域的潛在貿易沖突將會引發(fā)；所涉及到的核心議題除現有的傾銷、補貼之外，環(huán)境保護、公民健康等WTO例外條款議題將會被更多的討論，國際投資環(huán)境、知識產權保護以及國際貿易平衡等問題將風起云涌。第三，摩擦案件的手段將會從反傾銷、反補貼等轉向更加隱蔽、持久的技術性貿易壁壘等方面。隨著中國市場經濟地位逐漸得到承認，反補貼的使用力度不斷加大，美國不會輕易放手；④技術性貿易壁壘等措施將會以紛繁復雜的合法外表出現。第四，中國國際貿易爭端解決過程中的法律因素更加淡化，雙邊合作、談判和妥協起到更大的作用。貿易爭端會更多的涉及到現有國際法律框架中不明晰、不清楚的議題部分，法律規(guī)定更加模糊；并且更多國家采取的措施帶有明顯的貿易保護主義色彩，這種情況下采用WTODSB機制對中國的實際經濟利益并沒有幫助。⑤這是一種嚴峻挑戰(zhàn)，但對于經濟實力大增的中國也是一種參與國際治理和國際秩序重構的機遇。

（二）中國應對國際貿易爭端的策略

在這種特點和發(fā)展趨勢下，中國一方面要通過外交談判和法律手段解決摩擦與沖突，冷靜應對、合理解決，全力維護我國企業(yè)利益；另一方面更要不斷反思自己在經濟發(fā)展和體制安排上存在的問題，利用貿易爭端的機會促進國內產業(yè)轉型。

1．“臨危不亂”，以平常心態(tài)應對摩擦，反思

本國問題中國經過加入WTO十年以來的發(fā)展，進出口量超越美國居世界第一。如此巨大的貿易量，產生一定比例的貿易爭端問題是健康的貿易關系的一部分，⑥就比例而言也不過為1％，故而無須大驚小怪。美國和歐盟之間每年在WTO提起的爭端解決案件數量巨大、涉及的產品眾多、關注的問題敏感，但這并不妨礙歐美雙方在經濟上的互補合作和政治上的鼎力支持。WTO爭端訴訟多，并不代表著雙方貿易關系的惡化。①因此，中國首先要將這些貿易爭端事件看作法律案件和經濟糾紛來進行解決，而不能隨意上升至國與國之間的貿易戰(zhàn)爭。形勢再嚴峻也不過是雙方在經濟合作交往中的插曲，中國完全可以采取應對、反制、報復等策略進行相應的解決，而不能刻意“上綱上線”，強調對立和緊張。從某種角度看，貿易爭端的增多反而說明了爭端雙方是在法律機制內進行國際貿易交往。②一方面，其他國家對中國采取的貿易救濟措施并不是不經任何程序隨意施加，即便是某些明顯帶有貿易保護主義傾向或歧視性的措施，也是要經過國內的立法和司法等程序才得以施行，中國完全可以通過立法游說、司法訴訟加以制衡。該國國內救濟未達到效果時，再通過外交或國際機制進行解決。另一方面，從中國的實際經濟發(fā)展狀況出發(fā)，的確存在某些違反市場經濟規(guī)律的做法，容易被認定為違反了WTO規(guī)則。根據國際貿易預警組織的統(tǒng)計，金融危機后全球各國實施的貿易限制措施排名中，中國的出口退稅措施和進口貨物措施分列第1位、第3位。③由此可見，我國實施的某些措施的確存在限制性措施的作用和特征。從以往的WTO爭端解決案件中也可以看到，中國自身的發(fā)展模式和發(fā)展措施也存在一些問題。例如西方國家指責中國的勞動者權益問題，中國法律不能完全地維護勞動者權益致使中國的產品變相價格低廉，其他國家很有可能以此為借口施加貿易救濟措施。中國應該變國際壓力為國內動力，適當進行國內政策的調整，不是單單強調產品的國際競爭力，而應當是外貿發(fā)展給本國國民和國內經濟帶來的裨益與平衡。在這些方面，中國的改革與轉變仍停留在初步。

2．“反求諸己”，不斷深化國內改革，以國內經濟的發(fā)展帶動國際貿易的平衡

第一個方面，從中國國內經濟發(fā)展與對外貿易模式的角度看中國國際貿易爭端問題。中國同其他國家的貿易爭端或者貿易壁壘的產生，一些是因為具體產品的質量等因素，更多的則是由于中國與該國整體貿易狀況的大背景引起的。也就是說，之所以美國等很多國家針對中國不斷發(fā)難，基本的出發(fā)點是為了維持中國與該國的國際貿易平衡，保護本國相應行業(yè)的生存。④所有的對中國政策和體制的挑戰(zhàn)無一不是為了實現這個目的。中國自改革開放以來，一直都努力將發(fā)展國際貿易、擴大外匯儲備作為國家經濟發(fā)展的重要目標。雖然至今中國外匯儲備已經攀升至世界第一，無須再刻意追求貿易順差。但這種發(fā)展思想帶來的慣性仍然在繼續(xù)。在產業(yè)升級和經濟轉型如此重要的時刻，中國是否需要反思：中國是否應當改變這種底端產品出口的模式，改而追求高附加值的產品和產業(yè)的發(fā)展？答案毫無疑問，中國有必要、有能力進行制造業(yè)升級和對外貿易轉型。當然，這個問題的深入闡述需要涉及到更多領域的內容，但這種思路給我們面對貿易爭端之后的反思提供了新路徑。第二個方面，從中國社會主義市場經濟法制建設的角度看中國國際貿易爭端問題。WTO、OECD及UNCTAD2011年10月聯合的關于G20貿易和投資措施的報告對G20各國的貿易以及與貿易有關的措施做出統(tǒng)計，⑤中國、美國、歐盟的情況如下表：從上表可以看出：在后金融危機時代“貿易救濟措施”的實施上，2009—2011年成為貿易救濟措施的爆發(fā)階段，尤其美國、歐盟，平均每年分別發(fā)起貿易救濟措施23件、29件。但是在“其他措施”上，中國存在大量措施阻礙或抑制國際貿易與投資的正常進行和自由往來，平均數量分別是美國和歐盟的4倍、12倍。從這一點即可看出，中國之所以遭受到如此多的國際貿易爭端，自身市場經濟建設的不足是一個重要的內在原因，尤其是法律制度建設，同西方國家和WTO規(guī)則的要求相比，仍然存在差距。從以上兩個方面可以發(fā)現，中國在面對國際貿易爭端之時，應適當反思國內經濟體制與政治體制存在的問題，不斷調整改革的方向和進度。國際貿易的平衡穩(wěn)定需要一個均衡健康的國內市場經濟。

3．“禮尚往來”，利用國內法和WTO法律規(guī)則進行抗衡

正如上文所述，國際貿易爭端相關措施都是按照一國國內法律的規(guī)定和程序進行，沒有一個貿易大國隨意的、毫無根據的發(fā)動貿易救濟措施。所以，如若其他國家針對中國產品發(fā)動大量的反傾銷、反補貼等形式的貿易調查，中國完全可以按照我國國內法的規(guī)定進行相應的回應及報復。如若對相應的措施存在更多質疑或利益沖突，可以在分析利弊后，提交到WTO爭端解決機制內進行解決。“抓好雙邊貿易爭端大要案應對，依法運用貿易救濟措施保護國內產業(yè)，善于運用多邊規(guī)則處理貿易爭端”都是重要的方面。①國際貿易爭端只不過是各方對不同國家產品的異議和糾紛，無須太過緊張。適當的國內法和國際法救濟與抗衡都不會引發(fā)貿易戰(zhàn)，反而會制止和警示那些為保護本國利益向中國施加貿易措施的國家的行為。在“臨危不亂”的面對這些問題、“反求諸己”的反思這些問題之后，我們有必要“禮尚往來”，用法律的方法和角度進行抗衡，保障產業(yè)發(fā)展和國家利益。

4．“坐而論道”，通過雙邊和多邊機制，解決核心問題

我國在WTO反傾銷和反補貼制度中的“市場經濟地位”問題十分復雜，這需要外交和法律方面的“持久戰(zhàn)”。②中美、中歐之間的某些貿易爭端涉及到較為深層次的問題，如知識產權保護與執(zhí)法問題、人民幣匯率問題、戰(zhàn)略資源的出口限制問題。這些問題影響波及面廣、相關問題牽一發(fā)而動全身，需要中國嚴謹細致地分析其中的法律問題和外交格局，制定應對方案。面對這些議題，中國可以借助雙邊外交談判平臺和多邊解決機制，有策略、有針對的協調解決。一方面在法律上，中國需要做好運用國際法相應機制維護國家利益，做到知己知彼、敢應敢戰(zhàn)，而不是在磋商之后噤于訴訟經驗不足立刻傾向于妥協；③另一方面在外交談判上，充分發(fā)揮中國巨大經濟硬實力和國外政黨角逐的多種突破口，做到底氣十足、有理有據、靈活多變地解決核心問題。中美WTO知識產權執(zhí)法措施案中中國通過國際法律機制維護了自己的國家利益；人民幣匯率是否構成補貼問題以及“公共機構”的認定上，中國打贏了翻身仗；中美WTO案件中對非市場經濟國家進行“雙反”調查會造成雙重救濟問題的判定，中國寸步不讓……這使我們對中國之后如何恰當處理其他敏感、核心問題充滿了信心和期待。四、結語后金融危機時代，中國作為世界第二大經濟體已遭遇以及即將面臨的貿易爭端形勢，任重道遠、荊棘遍布。國際貿易爭端急劇增多只是國際貿易恢復和發(fā)展的小插曲，整個國際貿易的發(fā)展仍在向開放自由的方向前進。根據WTO的統(tǒng)計數據顯示：全球貨物出口和GDP增長在2009年經歷了10年以來唯一一次負增長之后，2010年顯示出強勁的增長勢頭，增長幅度分別約為14％和4％。①所以中國面臨的國際貿易大環(huán)境是良好的，貿易爭端在法律和外交框架內可以得到合理解決。我們需要在詳盡分析法律問題的基礎上，嘗試用不同的解決機制和外交方法高效、明智地解決問題，為新時期我國“十二五”規(guī)劃的實施保駕護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