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哥你好野范文

時間:2023-04-09 14:17:11

導(dǎo)語:如何才能寫好一篇表哥你好野,這就需要搜集整理更多的資料和文獻(xiàn),歡迎閱讀由公務(wù)員之家整理的十篇范文,供你借鑒。

篇1

七歲那年,你把我交給外婆、外公,我清楚地記得你對我說:“女兒,媽媽出去找錢給你買糖,你要乖乖的噢!”我那時不懂事,還巴不得你出去給我買糖,摟著你的脖子說:“媽媽,我會等你喲!”誰知這一等就是8年!

媽,你知道嗎?小時候別人家的孩子總是笑我無父無母。我總要費(fèi)很大的勁告訴他們:“我有媽媽,她去給我買糖去了!”現(xiàn)在長大了,我沒必要去解釋,因?yàn)槲抑牢沂怯袐尩暮⒆?,只是她要工作,不能陪我?/p>

媽,外婆對我很好,我也很喜歡外婆。外婆對我再好,我還是忍不住要想你。我做夢都夢見過你好幾次了!每次我都想努力看清你的臉,可我越想越模糊。有一次還急得哭了,把外公、外婆都嚇到了,以為是我肚子又疼了。

我知道,你恨爸爸,因?yàn)樗撑蚜四?,你才?fù)氣離婚,不愿回家。你心中有恨,我不怨你!我只想你逢過年時,回家看看我。

媽,你知道嗎?二舅媽每次回來,都給她的兒子買新衣服,新褲子。濤濤哥哥也總喜歡穿在我面前,故意讓我看見。每次我都會躲在廁所偷偷地哭。因?yàn)槲遗露藡屄犚姾螅至R我是沒人要的野娃兒。

我被二舅媽罵怕了,我發(fā)奮要努力讀書,因此我的成績總比濤濤哥哥好。外婆總是護(hù)著我。這使得二舅媽更討厭我,有時背著外婆,她還會亂罵我。我好想當(dāng)時你在場,把我拉到你背后,然后你對二舅媽說:“二嫂,你怎么可以這樣對她!”讓我幼小的心靈得到一絲保護(hù),一絲安慰。可是你卻不在。

媽,我長高了好多,頭發(fā)也長了很多了。媽,你知道嗎?你知道我在想你嗎?外婆外公也很想你的。媽,你回來吧!回來我絕不惹你生氣。我等著您回家!

點(diǎn)評:

擁有母親和母愛,對一個孩子來說是正常的,而這些對作者來說都是一種奢求。當(dāng)自己受到別人的歧視時,舅媽給表哥買新衣時,表哥欺負(fù)自己的時候,舅媽打罵自己的時候……作者無時無刻不想到自己的媽媽。文章感情真摯,字里行間飽含著對母親的思念和對母愛的渴望。

篇2

回過神來,總會變成這樣。

熱熱鬧鬧的聚會上,無聊蜷坐在角落緘默無言的人。

并非因?yàn)樾愿窆造骞殴质裁吹模皇悄敲锤呃涞睦碛?。只不過一分遲鈍,一分笨拙,相加就成了十二分的不合群。

綠蘿默默喝了一口冰水,感覺喉嚨又干啞地疼痛起來。今天是社團(tuán)聯(lián)合派對,幾個男生勾肩搭背扯著嗓子在那兒吼“約你你說不來,來了你又不High”。歌詞當(dāng)然與她無關(guān),卻仿佛意有所指般令她坐立不安。

后輩女生坐過來:“師姐也點(diǎn)一首嘛!”笑容甜美討喜,帶點(diǎn)特地為她解圍的刻意。綠蘿不由得有些羨慕那游刃有余的姿態(tài),但也只能擺手拒絕。女生失望地“唉”了一聲:“為什么――”綠蘿張了張口想解釋,然而沒能發(fā)出聲音。

出去透透氣吧。她站起身,這時門忽然被推開。

走廊明晃晃的燈光傾瀉而入,讓習(xí)慣了包廂內(nèi)昏暗光線的雙目有片刻刺痛。相貌英俊的男生站在那兒,光與暗的界線上,猶如發(fā)光體般耀眼。啊,真是偶像劇般的比喻,綠蘿愣了一瞬后自嘲地想。但顯然大家都不這么覺得,包廂內(nèi)因男生的到來而霎時炸開了鍋,甚至特意暫停了喧嘩的伴奏。

“太慢啦!”

“坐這邊坐這邊――”

沒錯,就是有這種人,無須任何努力便儼然是視線匯聚的焦點(diǎn)。心里翻涌出來的小小氣泡,“啪”地迸裂開的那顆名為“嫉妒”。

這下更加沒人注意到偷偷溜出門的她。

綠蘿的腳步忽然頓了頓。話說,這是誰?她很確定自己從未見過對方??蔀槭裁创蠹叶几苁煜さ臉幼??

感覺到炙熱的視線灼燒著脊背。綠蘿遲疑著回了下頭,男生正笑著應(yīng)付大家的哄鬧,完全沒有看向這邊。錯覺,綠蘿告訴自己,關(guān)上門,乘電梯下樓。

從自販機(jī)買了熱飲,站在涼爽晚風(fēng)里小口喝著,感覺隱隱作痛的喉嚨舒服不少。索性就這么溜回家吧,念頭剛冒出個尖角,就被身后突然響起的聲音嚇得一激靈。

“躲到這來了?。 ?/p>

男生仿佛沒看到她瞪圓的雙眼似的,往自販機(jī)里塞了枚硬幣。可樂哐啷落下,他彎腰拿起,一手撬開拉環(huán),側(cè)過臉來泰然地朝她彎起眼睛。那是個很溫和純良的笑容,但眼底分明有著狡黠的光。

他朝樓上的方向努努嘴:“你好像不是很喜歡那里。”綠蘿抿了抿唇,沒搭話。

“我叫東云?!?/p>

啊?怎么突然做起自我介紹。最不擅長應(yīng)付這類自說自話的家伙了。綠蘿扭頭想要走人,沒想到對方跟著一轉(zhuǎn)身,攔住道路。

“為什么不說話呢?”狡黠的光里帶幾許好奇。

眼角微挑,唇尾線則天生上揚(yáng),仿佛永遠(yuǎn)帶著笑似的。長得好像狐貍。綠蘿想。

被魚刺劃破喉管,那是上周六發(fā)生的慘劇。

干吞了半碗飯、把一瓶陳醋喝得見底,魚刺還是頑固地梗在那里。不得不大半夜跑到醫(yī)院看急診,醫(yī)生舉著小手電東照西照,小心翼翼鉗出刺來,在她松了一口氣的同時說出一個糟糕的“但是”――劃破喉管的代價(jià),是當(dāng)半個月啞巴。

“怎么一個人來?沒人告訴你魚刺扎進(jìn)喉嚨是不能亂吞米飯的嗎?”

她難堪地絞緊了雙手,忽然覺得不能說話、無法回答這個問題也并非壞事。

到家后趕緊吃了藥,然后查看座機(jī)的未接來電。其中好幾個是外婆打來的,她趕緊回?fù)苓^去,老人家那大嗓門一如既往的精神十足:“幾天沒接到你電話啦,還好嗎――”

叩叩叩。輕擊聽筒三下――挺好的。

“噢對,你不能說話。你這孩子也真不讓人放心,還不如去你姨媽那兒……”

叩叩叩。又輕擊三下,打斷外婆的嘮叨。

沒關(guān)系。

外婆沉默片刻,良久嘆了口氣:“好好,你不喜歡聽,我就不說了。但如果真出了什么事,別拿你姨媽當(dāng)外人??!”

輕擊一聲――嗯。

掛斷電話,隨便泡了碗面當(dāng)作夜宵。電視機(jī)旁倒扣著兩個相框,左邊的是她小時候與父母的合影。太久沒看那張照片,她已不太記得父母長什么樣子。

記憶中的家庭曾經(jīng)也很幸福美滿,爸爸媽媽最愛把她打扮成小公主的樣子,周末開車帶她出去郊游。老爸帶一臉幸福的傻笑抓著相機(jī)追她:“看鏡頭嘛!”媽媽擺出豐盛的便當(dāng),抱怨老爸:“別讓孩子摔了?!?/p>

幸福的記憶是在哪里打上了休止符的呢?

老爸生意失敗,她一夜之間變成灰頭土臉的丑小鴨。溫柔的微笑從媽媽臉上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疲憊混濁的淚水。傻乎乎的老爸不見了,他像個炮仗似的一點(diǎn)就著:“哭哭哭!就知道哭,哭能有什么用――”碗盤清脆地碎裂成尖銳的形狀,她躲在門后瑟瑟發(fā)抖,但再也沒有人來抱一抱她。

某天清晨,頹廢許久的老爸難得衣冠整齊地出門。臨走前破天荒地彎腰親了親她的臉頰。

然后,老爸再也沒有回來過。

不久后,媽媽帶了新的叔叔回來。叔叔很不喜歡她,直截了當(dāng)?shù)馗嬖V她,他會帶媽媽去海外生活,但未來那個家里沒有她的位置。

突然登門的外婆救了她。

她與外婆相見的次數(shù)不多,印象里,那是個風(fēng)風(fēng)火火的干瘦小老太。然而小老太的力氣真大啊,一進(jìn)門就用力揮開叔叔手里的煙:“烏煙瘴氣的,不是你的孩子熏壞了你不心疼??!”然后把哭哭啼啼的媽媽推搡到一邊,“作孽喲,你們都別吵了,愛去哪兒去哪兒!”

轉(zhuǎn)向她,強(qiáng)勢的小老太突然又變得小心翼翼起來:“外婆家住在很遠(yuǎn)的鄉(xiāng)下,沒什么新奇的玩具,但也有其他好玩的東西……跟外婆回去吧?”

那時,她沒有哭。看了媽媽最后一眼,她轉(zhuǎn)向外婆,點(diǎn)點(diǎn)頭。

當(dāng)晚,綠蘿做了一個夢。

夢里有一片溫潤青蔥的綠。那是住在外婆家時推門就能望見的田野的顏色。

晨光熹微,空氣隱隱帶著涼意。太陽將起而未起,天空被染成一片漂亮的茜色。遙遠(yuǎn)的地方依稀傳來一首旋律模糊卻輕柔的歌,毛茸茸的、溫暖的觸感蹭過臉頰。

“小狐貍,我的小狐貍。”

“給你起個名字吧。起個名字,你就會永遠(yuǎn)陪著我了。”

“叫什么好呢――”

“日出時分,被染成茜色的天空。”

“不如就叫你東云吧?!?/p>

微挑的眼角,和天生上揚(yáng)的唇尾線。夢境到這里戛然而止。綠蘿陡然驚醒,紊亂地喘著氣。摸摸后背,一手黏膩的冷汗。

怎么回事?

新學(xué)期伊始,招新活動剛畫上句點(diǎn),社團(tuán)聯(lián)合會又為秋天的例行公演張羅開來。綠蘿作為會計(jì),花錢記賬的事樣樣離不開她。會長臨時起意,把大家召集到報(bào)告廳開動員大會。

綠蘿獨(dú)自坐在最后排一手在筆記本上寫寫畫畫,像是在認(rèn)真聽講的樣子,其實(shí)正隨意涂鴉著。

小狗,小貓,小兔子。

獅子,老虎,長頸鹿。

家養(yǎng)的野生的,食草的食肉的,把能想起的動物畫了個遍,會長還在慷慨陳詞。綠蘿強(qiáng)忍著呵欠,翻了翻幾大頁涂鴉,總覺得好像漏掉了點(diǎn)什么。

筆尖一點(diǎn)一點(diǎn),卻怎么也想不起來。

會長的動員頓在一個激昂的感嘆號上,大家熱烈鼓掌。

突然報(bào)告廳側(cè)門“砰”的一聲,身穿球衣、滿頭大汗的男生沖進(jìn)來。有人拍桌:“你這家伙又遲到!”口吻帶笑,比起呵斥更像善意的調(diào)侃。會長也毫無不快的表情,對男生擺擺手:“正想派任務(wù)給你――先找地方坐吧?!?/p>

聽到這話的綠蘿不慎用力過猛,筆尖斷裂在紙面上。

留下一個骯臟的凹陷。

究竟要怎么做,才能如此備受寬容與寵愛。

真是奢侈的人生??!

尚未調(diào)適回平淡無聊的神情,那家伙竟徑直穿過報(bào)告廳,大跨步來到她面前。女生們嫉妒和不解的目光投來,讓她霎時間有如萬千芒刺在背。以視線狠狠剮向?qū)Ψ建D―干什么!――沒想到他的厚臉皮比先前有過之而無不及,一屁股在她身旁坐下:“前排都滿了嘛。打擾你了嗎?不好意思啦?!?/p>

會長重新投入情緒,動員大會開啟新篇章,總算將她從目光的刀山火海中解救出來。

綠蘿振作了一下,更努力地瞪向朝她愈發(fā)湊近過來的厚顏之徒。

旁邊、不是還有、很多座位――為什么、偏偏、到我這里――

這次卻被東云選擇性地?zé)o視了。他興致盎然地探過頭:“哎,你會畫畫?!本G蘿不習(xí)慣與人如此靠近,往一旁讓了讓。結(jié)果男生得寸進(jìn)尺,伸手往前翻了幾頁:“畫得挺好嘛。”

手臂不期然相觸了。

隔著初秋的長袖襯衣,還是敏銳感覺到那份不屬于自己的灼熱溫度。綠蘿像觸了電般猛地向后一退,抬起頭,正對上男生愕然中帶幾分沮喪委屈的眼神。

“為什么還是不肯跟我說話呢?”

漂亮的雙眼中竟像隱隱閃爍著淚光,饒是綠蘿鐵石心腸,也不禁涌起一股罪惡感。

可憐兮兮地望過來,繼續(xù)追擊。

“你很討厭我嗎?”

綠蘿一口氣哽在胸口,良久化作無可奈何的默然嘆息。算了,他雖煩人,但似乎并無惡意。把筆記本翻過空白的一頁,潦草簡單地解釋了自己喉嚨被魚刺劃傷而不能開口的事。

她一邊寫,東云一邊湊著瞧。

綠蘿寫完后頓了數(shù)秒,確定東云看完后,立刻將那張紙撕了下來,捏成一團(tuán)想扔掉。沒想到東云飛快搶過去,重新展開,好半晌后突然悶聲大笑。

有什么好笑的――

甚至夸張到去擦眼角莫須有的眼淚:“原來如此……沒什么。沒什么,嗯,我很高興?!?/p>

什么意思?

“沒有被你討厭,我很高興?!?/p>

啊?

“話說回來,你不覺得你的涂鴉里少了點(diǎn)什么嗎?”

實(shí)在拿這纏人的家伙沒法,綠蘿已經(jīng)認(rèn)命,只用目光提出反問,比如呢?

東云眨了眨眼睛。綠蘿看到了其中一閃而過的微光。

“比如說,狐貍?!?/p>

她是刻意不再去想起,還是忘了。沒有人能給她答案。

被會長拖去彩排現(xiàn)場打下手,待到夜深才被放行。傍晚時分發(fā)生了輕微的地震,會場里察覺不到震感,回家的電車上才聽到新聞。綠蘿租的小小居室在八樓,除櫥柜里的書掉出來幾本外,就只有電視機(jī)前的相框翻倒在地。先撿起與父母的合影,撣了撣灰放回原處。再去撿另一個時,手在半空中頓了頓。

照片上那是――小時候的她,和,狐貍?

看樣子是住在外婆家那段時間拍的照。

對了。那時的她,是曾養(yǎng)過一只狐貍的。不是忘了,只是害怕懷念與寂寞,所以刻意不再去想起而已。

如果說這世上還有什么地方對綠蘿而言是無憂的桃花源,那么必定只有外婆住的鄉(xiāng)下。

平坦的。滿眼青蔥的綠。金烏西墜。橙紅的風(fēng)低低拂過,那片綠色招搖著,O@地好像說著什么。

但她聽不清。

好漂亮――記憶中的她還在發(fā)愣,就被外婆牽起手:“回家了。”

回家了。干癟的小個子老太太,影子卻被夕陽拉得很長很長。她不當(dāng)心一腳踩上去,呆了一瞬后小心翼翼地挪開?;丶遥丶?,默念著這兩個字,嘴角忍不住偷偷上揚(yáng)了一點(diǎn)。

外婆家住在村子南邊的山坡上。鄉(xiāng)下的風(fēng)景很好,但確實(shí)挺無聊,她幾乎足不出戶,端張小板凳成天坐在院子里發(fā)呆,常常能坐到太陽落山也不開口說話。

外婆勸她出去玩,她一邊吃飯一邊答應(yīng),第二天清早到村頭晃一圈,很快回到院里,照舊不動如山地坐在她那小板凳上發(fā)呆。

鄰居家有個年紀(jì)與她相仿的孩子。外婆很希望他們能成為玩伴,但不幸地,那是個討人厭的頑劣小鬼,甫一見面就伸出泥爪子蹭臟了她最后一條小碎花裙。綠蘿爆發(fā)了,有生以來第一次扁人,一拳毆在那小鬼肚皮上:“去死吧!”

死小鬼的老爹揪著死小鬼的耳朵登門道歉。綠蘿對叔叔很有禮貌,但轉(zhuǎn)向死小鬼,態(tài)度立刻變得十分高冷,從鼻子里哼出一聲,正眼也不看他。

她不需要玩伴。

誰都一樣。

倘若誰對她而言都一樣的話,那么無論誰離去了,她都不會再傷心了。

小小的她,過早領(lǐng)悟了如此冰冷的道理。

后來某天清晨,她又被叨叨著“出去玩”的外婆丟出家門。打算例行公事地溜達(dá)一圈交差,但那天或許因晨光熹微太美,或許因田野一片溫柔的綠招搖得太誘人心動,她不知不覺偏離了路線,走到田邊。

在那田埂邊,她邂逅了她的小狐貍。

蜷在那兒一動不動的,不知是死了還是睡著了。她起初有點(diǎn)害怕,鼓起勇氣伸手摸了摸,摸到毛茸茸之下的溫暖時才松了口氣。小狐貍被她驚醒了,睜圓一雙烏漆的眼珠。會不會咬人哪,她不禁又有些瑟縮。沒想到小狐貍主動側(cè)了下腦袋,往她手心一蹭。

癢癢的。

她縮了下指頭,久違地開懷笑了出來。

抱著小狐貍飛奔回家,明白自己寄人籬下這樣做有些得寸進(jìn)尺,但還是鼓起勇氣懇求外婆:“我想養(yǎng)它。”外婆先是哎喲地叫了起來:“小祖宗,野狐貍是不能摸的,會得病的――”多看了兩眼,又嘆著氣搖搖頭,“這哪是狐貍??!”她極其堅(jiān)定:“是狐貍!就是狐貍!”

小狐貍在柿子樹下有了個家。

外婆不熟悉木匠活,于是死小鬼的老爹又揪著死小鬼的耳朵上門來幫忙。她抱著小狐貍坐在一旁看叔叔干活,與她同樣無所事事的死小鬼湊過來:“怎么這么瘦???你給它吃什么???”不想跟死小鬼搭話,但攸關(guān)小狐貍的身體健康,她還是警惕地答了。死小鬼大驚小怪地叫:“那怎么行!你等著,我去給你拿幾樣――”

在喂養(yǎng)小狐貍這件事上,她與死小鬼劃定了唯一的和平地域。

那段日子有多溫暖美好呢?她與小狐貍幾乎形影不離。小狐貍很溫馴也極聰明,她一叫它的名字,無論它在那里,都會立刻奔到她身邊。繞著她兜轉(zhuǎn)兩圈,仰頭低低叫一聲,烏葡萄似的眼珠炯炯有神。

她給了它名字,她是它的唯一。而它也是她唯一的寶物。

有多溫暖美好呢?

日后回憶起來都如蒙上了柔光的濾鏡。就因太過美好,所以才盡量不再去回想。

綠蘿并沒有能在外婆家住很久。姨媽說,為升學(xué)考慮,她最好還是回城里讀小學(xué)。外婆被說服了,來跟她商量。綠蘿當(dāng)下沒說話,半夜偷偷跑出去,在田埂坐了一晚。小狐貍竟出來尋她,她噙著眼淚被逗笑了,抱著小狐貍在田邊坐到天泛魚肚白,才踩著露水深一腳淺一腳地回外婆家去。

“我跟姨媽回城里。”

唯一舍不得的是小狐貍。想好了不哭,但還是忍不住抱著小狐貍哭得肝腸寸斷。外婆拿她沒法子,最后竟是死小鬼拍著胸脯站出來:“我會照顧好它的!放心吧!”

她終于又正眼看向死小鬼。

“等它長大了,就讓它去城里找你?!?/p>

死小鬼說著,吸了吸鼻涕。

后來,她在姨媽家住到高中畢業(yè)。表哥準(zhǔn)備結(jié)婚,她怎么也不愿再給姨媽一家添麻煩,執(zhí)意搬出來獨(dú)住。常常午夜夢回,驚醒后直愣愣地望著天花板,聽時鐘滴滴答答,良久回過神才覺得寂寥。小狐貍還沒來找她,她還是一個人。

“我叫東云?!?/p>

微挑的眼角,天生上揚(yáng)的唇尾線,好像狐貍。從天而降般闖入她生活里。十幾年過去,想必小狐貍早就死掉了吧。是她的小狐貍轉(zhuǎn)世重生了變成人來尋她,并惡作劇地篡改了所有人的記憶嗎?

漫畫里似乎常有這樣的事。

――亂想什么呢?重新躺回去,往冰冷被窩里縮了縮,翻來覆去卻再也睡不著。

旋律模糊的歌,好像是這么唱的――

陌田上的人,在原地搜尋

絕情路邊同愁異客竟得到是你

加入社團(tuán)聯(lián)合會,是因?yàn)椴幌氡划?dāng)作獨(dú)來獨(dú)往的孤僻怪人。選擇會計(jì)職務(wù),則因這個位置最少交際。批完最后一筆預(yù)算,剩下的工作就是等公演結(jié)束后對賬了。至于公演本身的熱鬧,則完全與她無關(guān)。

正式演出將于八點(diǎn)開始。七點(diǎn)半,綠蘿收拾好東西悄然撤退。連著忙活好幾天,她困得連眼睛都快睜不開了。路過便利店,打算買兩個肉包子應(yīng)付晚飯。正值下班高峰,綠蘿揣著肉包一邊排隊(duì)一邊打瞌睡。結(jié)過賬正要走人,突然被店員從身后叫?。骸澳腻X包!”

收銀臺上落了個黑色的皮夾。綠蘿怔了一下。不是她的。

記憶往回?fù)芤稽c(diǎn),半睡半醒的模糊畫面中,排在她前頭的客人,從外套口袋里拿出了這錢包。

他應(yīng)該還沒走遠(yuǎn)。店員看看收銀臺前的長龍,露出焦急到快哭出來的表情。綠蘿不愛多管閑事,但遇到這等窘?jīng)r也只能認(rèn)命地接過錢包。幸好她還記得那人的背影,走出便利店扭頭一張望就瞧見了他。可那人戴著耳機(jī)走得很快,綠蘿又沒法出聲叫他,只能追在后頭一路小跑。

徑直追到了紅綠燈下。

萬幸遇到紅燈。

綠蘿氣喘吁吁地想,伸手拍在那人肩膀上。

然而當(dāng)那人回過頭,綠蘿心中的“萬幸”急轉(zhuǎn)直下,成了驚悚。

尾部微挑的漂亮眼眸,回過身后眼底的一瞬困惑在定睛看清她時成為驚喜的光亮:“這么巧!”然后有點(diǎn)受寵若驚的樣子,“今、今天怎么――”

東云。

真是陰魂不散的家伙。綠蘿沒好氣地把錢包塞到他懷里,男生接過錢包就明白過來。綠蘿一心只想趕緊回家補(bǔ)眠,但對方殷勤地黏上來:“這就回家了?晚飯呢?包子吃不飽的啦,我請你一頓吧,算是謝謝――”

綠蘿腳下一個急剎。

你怎么不在公演那里?會長不是說有重要的事拜托你?

男生撓了撓頭:“早就搞定啦。何況我不在那兒也不會有誰覺得困擾吧?!闭f完哈哈笑了兩聲。

清瘦高挑的個頭,身形在路燈下被抹開發(fā)光的輪廓。

綠蘿警覺地盯著他。

“別說那些了。你就是因?yàn)椴缓煤贸燥埐艜莩善ぐ?,狐貍都比你能長肉――”

啪。綠蘿打掉他伸來的手,猛然退后了一步。

你是誰?你到底是什么人?

東云不明所以地愣怔著,綠蘿也沉默,氣氛一時間僵硬尷尬到極點(diǎn)。打破這僵冷的,是綠蘿陡然瘋狂震動起來的手機(jī)。

電話那頭是個陌生的女聲。她已無暇顧及對方姓甚名誰,只因來電顯示的那串?dāng)?shù)字,是她從十幾年前剛剛識數(shù)開始就倒背如流的。

外婆家的號碼。

“綠蘿啊,不好啦!你外婆病倒啦!”

她不需要陪伴。倘若誰對她而言都一樣的話,那么無論誰離去了她都不會再覺得傷心。

撒這樣的謊,如此空虛地自我安慰,又有什么意義?可以做到嗎?有誰能夠真正做到呢?

外婆一貫雷厲風(fēng)行,七十多歲了還把家里幾畝地打理得生機(jī)勃勃。所以,她從來沒有想過,那個風(fēng)風(fēng)火火、嗓門很大的小老太太,已經(jīng)很老了。

說不定哪天,就會離開她。

綠蘿用力推開東云,瘋狂地奔跑起來。感覺到對方跟了上來,但她已無心再理會。直奔長途車站想買連夜回外婆那里的車票,售票員連問了幾聲目的地。綠蘿顫抖著手比畫不明白,慌忙在包里翻找紙筆,東西散落一地,筆骨碌碌滾出好遠(yuǎn)。她悶頭去撿,卻被一個溫暖的掌心按住冰冷的手背。

極為愕然地,聽到他口中平靜吐出了那個熟悉的地名。

“――是的,兩張票。謝謝?!?/p>

怎么會?

東云陪著她到候車大廳,囑咐她坐下休息一會兒,等他去買點(diǎn)吃的回來。綠蘿恍恍惚惚的,一慌神,抬手揪住東云的衣袖。她也不明白自己怎么會做出這個動作,因此與東云對上的目光中帶點(diǎn)猶疑。一向如她肚里蛔蟲般的東云,這次卻好像在裝傻似的,回握了一下她的手:“沒關(guān)系的。我不會走遠(yuǎn),很快就會回來的?!?/p>

候車大廳里昏暗凄清,綠蘿微微蜷起身體,感覺到冷。咬牙咬得鼻頭發(fā)酸了才不讓眼淚掉下來。忽然覺得溫度與重量一起落到肩膀上,與此同時通知檢票的廣播響起。東云朝她伸出手。

“走吧。”

綠蘿怔怔地由他牽著。男生的腳步忽然頓了一下,沒回頭,說得飛快而模糊。

“想哭的話,不用在意我?!?/p>

寒意傳遍全身,與他相觸的那只手卻是溫暖的。那溫度一點(diǎn)一點(diǎn),以幾乎難以察覺的速度緩慢而確實(shí)地蔓延開來。

東云。綠蘿在他看不到的地方,無聲地,第一次叫了他的名字。

擔(dān)憂外婆的病情,一顆心揪緊著,綠蘿以為自己會徹夜無眠。但坐在東云身邊,感覺到車身些微的顛簸搖晃,她迷迷糊糊竟睡了過去。脖頸很酸痛,她不知怎么的歪頭倚在了身邊人的肩膀上,還好沒流口水。

沒睡的反而是東云。男生沒注意到她已醒來,肩膀仍穩(wěn)穩(wěn)地支著她的腦袋。他自己則屈起手臂撐在窗沿上,塞著耳機(jī),一邊輕聲哼歌,一邊望向窗外發(fā)呆。

耳畔是他的聲息。

模糊的,輕柔的。

熟悉的。

她終于記起那首歌。

狐貍 今天你愉快嗎

狐貍 你要的是我嗎

如果 在漆黑中相擁 沒說話也不可怕

大巴停穩(wěn)在田埂旁,綠蘿匆忙沖下車,踩著晨露直奔村子南面。柿子樹還在那兒,不知為何,似乎比記憶中的矮小了些。她大力推開院門,喉頭緊緊的,手仍發(fā)著顫。

外婆――

與院里正給青蔥和蒜頭澆水的小老太視線對了個正著。

“怎么突然回來了?”外婆露出比她更意外的表情,視線偏過一點(diǎn)落到她身后,“東云小子也回來了?”

結(jié)果,這是個烏龍事件。

村長老婆不好意思地?fù)现^:“哎不好意思啦――我看阿婆躺在那兒一動不動的,沒想到只是吃多了――”外婆跟著嘿嘿笑:“收了點(diǎn)玉米,可好吃啦,一不小心――對了,回來得剛好,我這就去給你們煮幾根嘗嘗!”

綠蘿緩過神,才覺得腳軟。她癱坐在小板凳上,死死捂住嘴唇。明明已經(jīng)放下心來,明明已經(jīng)不想哭,忍了一夜的眼淚卻在這時奪眶而出。

“什么嘛……”

“不要嚇我??!”

暌違半個月,干啞的嗓音。扭過頭,噙著淚水的眼用力瞪向一旁的人:“因?yàn)槲艺J(rèn)不出你,就一直這么糊弄我,看我出洋相很好玩是不是?”頓一頓,咬牙切齒吐出比“東云”更熟悉的三個字:“死、小、鬼?!?/p>

真實(shí)的故事是這樣的。

村子南面那家夫妻敦厚又熱心,與鄰居們關(guān)系很好,唯獨(dú)無奈家里的小鬼頑劣難馴。聽聞隔壁阿婆要從城里帶外孫女回村子住,大叔提前好幾晚對兒子耳提面命:“好好陪人家玩!不準(zhǔn)欺負(fù)人家!”小孩兒嘴里敷衍著“是是是”,兜里的蛐蛐沒捂住,啪唧蹦到大叔鼻尖上。

阿婆帶外孫女回來的那天清晨,小子特地起了個大早,趴在墻頭偷偷看。小小的個頭,馬尾辮子一晃一晃的,碎花小裙子真好看。老爸帶他去阿婆家和小姑娘見面,他想摸摸那漂亮的小裙子,卻忘了自己剛玩過泥巴,當(dāng)場給人家裙邊印了個黑掌印。有什么大不了的嘛,我給你洗嘛――他也不知小姑娘怎么那么大火氣,還沒等他把補(bǔ)救的話說出口,就一拳毆在他肚皮上。

害他當(dāng)場吐出了先前偷吃的山楂片。

一見面就挨揍了,他也挺生氣,下定決心與對方老死不相往來。但連著好些日子再也沒見她,他不禁有點(diǎn)好奇,成天都干什么呢?于是又搬了小梯子偷偷爬墻頭。

她在院里坐著。一動不動的。

早上出去玩之前爬上墻頭瞅一眼,她在那兒。傍晚玩得滿頭大汗地回家,爬墻頭再瞅一眼,她還在那兒,好像連姿勢也沒變過。是不是腦袋有毛病呀,他在飯桌上好奇地問,結(jié)果被老爸抄起筷子敲上腦門:“亂說什么!”老媽則嘆著氣,偷偷對他說明了實(shí)情。

那孩子,沒有家啦。

老媽說著說著眼眶開始發(fā)紅。

而他,再探過墻頭看到那個獨(dú)自坐在柿子樹下的小小身影,有生以來頭一回,感覺心臟像被誰擰著轉(zhuǎn)了一圈似的,揪緊了地疼。她時常被外婆趕出門去透氣,他便都悄悄跟著。后來某天晚上,老爸下班回來,在飯桌上說同事家的狐貍狗剛下了一窩小崽,送不掉正發(fā)愁。他也不知哪里來的靈光,扯住老爸:“能給我一只嗎?”

小小的狐貍狗,長得還真挺像狐貍。早她一步,他把小狐貍狗安放在她將經(jīng)過的田埂邊,然后遠(yuǎn)遠(yuǎn)躲起來,偷偷看著她蹲下身,抱起小狐貍狗,破天荒露出笑容。那時,他猛一下感覺耳根有點(diǎn)發(fā)燒,同時揪緊他心臟的那只討厭的手終于松開――卻癢癢地抓撓起來。

小狐貍狗成為她與他之間唯一的和平地域。

喂食是他的工作,每天早晨帶著食物去隔壁敲門,然后一手抱著小狐貍狗一手拖她出門――以小狐貍要多運(yùn)動才能長好身體為由。那段日子有多和平美好,直到她即將離開的消息傳來,才戛然而止。

那晚,她溜出家門,在田埂邊坐了一夜,他是知道的。

因?yàn)樗恢备谒砗蟆?/p>

代價(jià)是凍得鼻涕長流,后來足足一個禮拜高燒不退。搖醒小狐貍狗,拍著它屁股催它快去她身邊的,也是他。她一遍又一遍叫它的名字――東云。東云。東云。

“等它長大了,就讓它去城里找你?!?/p>

故意抬高聲音,是為掩飾發(fā)紅的眼眶。

等我長大了,就去找你。

世事哪可完美 愿錯輕微

有幸你可陪我 活過痛悲

地球上的人 若全沒親人

共行共知與我至親的一個是你

所以,根本不是什么從天而降治愈迷途少女的小狐貍。

它不是,他也不是。

在新生名冊里找到了東云的名字――綠蘿有點(diǎn)啞然,她從未想過死小鬼會比她小一屆。聽外婆說,東云是特地打聽了她念的學(xué)校,考進(jìn)來就是為了找她。至于她所抱有的“從天而降”的錯覺,只是因?yàn)檎行履翘焖粫L迎頭砸了厚厚的賬本,宅在辦公室對賬對得昏天黑地所以錯過了引發(fā)騷動的東云(十四年后?超級美少年?ver)而已。

超級大烏龍。

“所以,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喉嚨痊愈的綠蘿,環(huán)起手臂瞪著身邊咔嚓咔嚓嚼著薯片且看脫口秀笑得比她還歡騰的家伙。這渾蛋,因外婆說了“既然成了后輩就好好照顧人家”,三不五時堂而皇之?dāng)y零食登門騷擾。

自己吃著烤肉味,還貪心不足地伸手從她這兒偷走幾片番茄味的。

從微挑的眼角窺見光。

“該怎么說呢――”

電視喧嘩的背景音中,那上揚(yáng)的唇尾線則有如一抹倏忽安寧的笑意。

“可能是因?yàn)椴幌胱屇阋粋€人孤零零的。又或者,事實(shí)上我自己也不太想一個人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