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塵往事不可追范文
時間:2023-03-14 01:45: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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篇1
神州病骨似秋草,六朝古道啼血鳥
國破方知人種賤,不忍看
連年戰(zhàn)亂烽火寒,三軍揮淚灑臺灣
青山幽徑橫尸骨,驛路橋邊聞鬼哭。
百年風雨血倒流,青山白骨無人收
金鑾殿內郁蒼蒼,君臣相顧淚沾裳
何處猶唱曲,一曲悲歌訴興亡
亡國條約亡國恨,何堪此時亡國聲
回首故國與山川,滿目蒼夷有誰憐?
南海舉子萬言書,石破天驚動地文
陳述維新與變法,雪雨紛紛繞宮門
巨風吹浪紫焰開,雷霆波涌向天拍
皇都少年與袖斗,喚得日月不沉淪
提倡西學廢科舉,西宮太后淚如雨
祖宗之法不能變,亡國不能亡祖先
君王一去入瀛臺,風卷落花掃芳塵。
道是天公感秋色,染得晴空透碧紅
嗣同今年三十余,從此不見結發(fā)妻
國之昌盛需流血,流血請從嗣同始。
有心殺賊,無力回天
死得其所,快哉!快哉!
刑場吟哦萬人驚,三十三年化碧土
黃河嗚咽向天注,抽刀一斷斷紅塵
可憐閨妻守空房,夜聞黃梅雨敲窗。
花冠不整小窗開,疑是君郎化蝶來
但見池塘淡淡風,煙柳何處覓郎蹤
小徑一片殘花色,不是花紅是血紅
卻把相思入哀箏,怨曲重招斷頭魂
曲中有恨細細思,君在黃泉可聞知?
纖指玉手十三弦,破鏡分飛幽恨傳
賤妾獨剪巴山雨,暮雨朝云血杜鵑
恍然湖上有歸船,一簾幽夢半湖萍
聞君江上和琴聲,翻作蝴蝶澆風鈴
朱弦琴聲九天來,風吹庭竹蒙玉塵
陰陽相隔分歧路,和妻淺唱回五聲
曲終人散魂已遠,畫船東去櫓聲遲
攀折柳條題血書,隨江悠悠隨君王
篇2
更深月闌的時候,也可以倚在窗前,守著自己的一簾幽夢。夜長人靜,淡去了煩惱和喧囂,任千絲萬縷的心雨飄過窗扉,灑入夢鄉(xiāng),生長出童年最優(yōu)雅的聲音。柔和的晚風吹卷了窗上的簾,展開書箋,把字里的新痕舊夢輕輕拾起,攜到眉間。獨守一種心情,那么,心底的聲音,就是你筆下的痕跡。
夢境如溫暖的巢,一旦依的久了,就往往不肯離開。月上西窗的時候,悄然灑下滿院的銀白。這銀白,如雨,清涼;如霜,淡雅。此時遠望天際,也許可以看到星依淺黛,柔霧沉觴的幽靜,但它,卻更像是一種浪漫,抑或對浪漫的遐想。攜著柔美的詩句,靜倚在夢想織成的巢中,也許此時,最適合孤單。風吹拂著詩的清雅,詞的綿長。緩緩把心,帶往那月上桃花,云欺風影的世界里。
醉,也許亦如夢的感覺,是朦朧,亦是溫馨;是安靜,亦是優(yōu)雅。在窗前泡一杯茶,看裊裊的茶煙緩緩飄散,如霜絲舞影,如水過無痕。也許,可以在朦朧的茶煙里,看自己的前生今世,或同舟仙侶。若是真的醉了,就把夢揉碎在茶香里,好好的醉一場吧。寧靜的夜,不會有誰驚擾,你溫柔的守望。
月色照在窗欞的白露上,在無數(shù)的光影中折射出細碎的銀白。熒熒皎皎的露華,如心事般晶瑩,讓人不忍碰觸。若是怕露涼了,就掩上簾吧。
若是有一個自由的夜,可以任由心性使然,我總是希望,做一個縹緲的夢。夢見披上霞的羽翼,去看蒼穹有多遠,去看云海有多遠?;蜃鲆粋€水鄉(xiāng)寄旅的過客,用唐衣宋彩,寫出最浪漫的過往。曾經院落里窗中的淺笑,曾經夢底悠然的呼喚,這一切,都將是今生不老的溫存。
最清澈的裝點,總是易老的,如秋去春來的變換。但春到,人卻難老。回首天涯,終是故園好。落葉如羽攜夢飛,往事如煙不可追。唯有夢想易傷,傷了心頭纏綿的思緒,也傷了心底悠然的回憶。月色永遠是依舊的,千載月橫人已變,年年月色盡如期。五代零落,春秋悄逝,而唯有當時皓月,依舊南照幽獨。不知古往今來,春歸夢去惹得多少哀怨;也不知蝶舞絮飛,花零燕宿又換得來幾時的芬芳?曾經知曉,潯陽江上依依的琵琶細語;曾經知曉,近月船頭寂寂的煙柳之鄉(xiāng)。太多的情,困住了癡情多情的人;太多的怨,寫作了朦朧婉約的曲。它消瘦了無數(shù)芳草長堤邊無數(shù)送別的離人。獨讓紅燭流淚,默守天明。可誰知曉,月依舊,人不在,夢成空?欲挽月,可知,難,難,難!
獨對遙夜,誰無言有怨?獨守歸鴻,誰淚濕衣襟?任心上的癡情,望穿千里的秋水;任平生的幽怨??檀┤f載的堅冰。風吟恨,留的是痛;人吟恨,泣的是血。子規(guī)啼月誰知恨?一曲終來,卻是難解個中情意。古今如夢,誰曉這夢,大抵都是一種寂寞之傷,一種物去之痛罷了。若無回憶,若無夢想,又何來傷痛?
前塵往事,早已如煙散去,空留下后人的嘆息或無奈。而追想如今的日子,卻也亦如夢幻。常常是站在某一個路口守望了好久,而驀然回首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你已輕輕離去。
幾多情夢鎖紅樓,一痕月色訴情愁。天涯的含義不僅僅是遙遠,也許更多的,是一種無奈的成分。所以,有了新思別緒,舊夢新情,纏綿于筆下,縈繞于心間。
文人墨客,多寄情于山水樓閣;而燕伴鴛侶,多訴夢于折釵錦字。今日觸景,依然易添情,而情,如網,網住了那解不開的千百心結。飄蕩愁觴,任心中的千點情愁寄于天邊的一行歸雁。情思飛過萬水千山,在江南之城,在落日之鄉(xiāng)。把今生的守望,永遠隔開寒江與晚窗……
夜色如水,月朗星明。此時獨倚窗前,細細品味那種浪漫,那種柔情。經過悠悠的時光,化作不老的追憶。古典的神韻,如今的情調,也許都是靜謐,都是美麗。獨倚窗扉,任風飄過它們,推開一盞千古的窗。
有螢火的晚上,當獨自一人,坐在窗前的時候,可曾萌發(fā)過一種想變成精靈的心愿?螢火是星子的精靈,總會讓心,產生一種不知名的情愫。也許,會有人在天上的某個位置,開一盞窗,對你說一些溫馨而靈動的話語。
打開窗,柔和的晚風吹散了窗外的薄霧,把今夜這一簾幽夢洗的清澈而明凈。此時,仰望長空,也許月亮上已經灑落下紛然的花絮,也許滿園的花草已經舒展開淡雅的芬芳。也許,此時可以做一個恬靜的夢,亦如花絮與螢火染成的布景?;貞浲辏貞浛鞓?,睡在自己編織的暖巢中,看窗外的月,依然千古的柔靜。
篇3
景帝十六年。
彼時大燕盛世,東擴大漠,南征南昭,西擁匈奴,北伐鮮卑,四朝鄰邦莫不臣服,分朝而治,以燕為首。
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
八月初一,宜嫁娶,宜祭祀,諸事吉。圣旨下,大漠公主纓絡嫁大燕太子云焰為妃,以示和親臣服之意,自此太平盛世開,舉世歡騰。
一卷明黃的綢緞在日光下溢著堪比朝陽的金光,落了一地的輝煌。下一瞬間,跪在侍婢中間的纓絡癱成一朵枯萎的花。
“還不快謝恩。”尖聲利嘴的宦官唱喏,高高在上地捧著那卷明黃,等著纓絡接旨。
“謝主隆恩,萬歲萬歲萬萬歲?!毖籽兹欤t絡竟是如墜冰窟,渾身戰(zhàn)栗得如同秋風里瑟縮的海棠,幾乎是爬著過去接的旨。抬眸的一瞬間,有淚如珠垂墜,碎了一地晶瑩的流光。
畢竟是無與倫比的榮耀,天下女子莫不夢寐以求?;鹿僦划斔桥d奮得渾身顫抖,竟失了風度喜極而泣,使微微笑開了顏,滿意地去了。
天漸次地黯了,夕陽西下,留下一抹胭脂的流光滯留在荒漠盡頭徘徊。纓絡站了良久良久,風亂了青絲,沙迷了眼睫。
終于,在眼淚劃過臉頰滴落到塵埃里去的時候,有一道頎長的身影映在了纓絡模糊的瞳孔里,拉得長長的,就在風過時,輕微地顫了顫。
“夜漠,你……愛我嗎?哪怕是一分一毫,只要你說了,我便冒天下之大不韙,拼了這條命也要保得完壁,與你浪跡天涯?!崩t絡未曾回頭,只掩下眼睫看著漫天飛舞的黃沙,一縷縷,一絲絲,漫無目的地糾纏。
“一絲一毫,有過嗎?”嗓音低低的,如呢喃,如夢囈。
“你去和親吧?!毕ψ柰耆隽讼氯ィ[沒到天際的盡頭,是那一聲擲地有聲的平靜嗓音撥弄了心弦,讓指尖劃出朱砂的血痕,云雁飛過的時候,纓絡聽見夜漠清晰地說,“公主,你不能置萬千子民的性命于不顧,云焰太子對你一見鐘隋,是志在必得。再說,以前的事,我已經忘了。”
一句尊稱“公主”,阻山又斷水,將他與她的過往斬盡殺絕。好一句全然忘懷,便將她置于萬劫不復之境。纓絡眸里盈盈的水光,模糊了眼前的容顏,卻終究凝聚成霜,掉落不下來。
翌日,在萬眾矚目的歡騰里,纓絡慢慢地轉過身子,抱著琵琶,上了流蘇垂簾的車輦。臨行前那一回眸,千言萬語都只化成一聲嘆息。侍女替她垂下幕簾,掩了一世風華。
他甚至沒有在慶典上出現(xiàn),而纓絡,一入侯門深似海,從此蕭郎是路人。
此去經年,君當陌路,就此別過。
遠山外,大漠荒煙,滿目蒼涼,春風不度玉門關。
雁字回時,不明幺弦斷,不懂離殤苦,驚起一片塵埃,總在云渡里樂不可支地啼:不歸,不歸。
前塵往事不可追
纓絡永遠忘不了那年的夏天,她遇到那個白衣勝雪的少年時的情景。沙塵漫天,她站在高高的城墻上學彈琵琶,每一弦每一音皆沖破云霄。
那個少年就這樣奄奄一息地躺在倉皇奔來的馬背上,白衣勝雪,卻浸滿了花朵般綻放的點點嫣紅與塵埃,自額頭上滲出的鮮血浸染了整張面容,可是眼睛卻異常明亮,宛若全世界的星輝都倒映在他的瞳孔深處。
那是纓絡第一次見到這么多的血,也是第―次見到一個人受了這么重的傷卻依舊面帶笑容。也許是害怕,也許是驚恐,淚竟然控制不住地掉落眼眶,此刻卻有一只手顫抖著溫柔地撫上眼睫,鼻息間聞到淡淡的血腥味。他只說了兩句話便再也支持不住地昏厥過去,第一句是“別怕”,第二句竟是: “你的左手本該是羽音的地方卻成了官音,將這曲《沙場點兵》彈成了《江南軟語》?!?/p>
自那時起,以后的每一天,高高的城墻上不再只有少女反彈琵琶的寂寥身影,還多了一個白衣勝雪的少年,笑容明媚,眉目清朗。他會教她吹奏那些綿軟的調,一闕清歌《鳳求凰》,一曲輕彈《長相思》,修長指間橫著的那只玉笛,笛聲清越,與她的琵琶琴瑟和鳴。
兩個少年相攜著走過一段無憂無慮的時光,只是纓絡偶爾會在夜漠眼里看見淡淡的寂寞。他總是在高高的城墻上眺望的時候目光空茫,隨后輕聲告訴她:荒漠的盡頭是他花團錦簇的家鄉(xiāng)。那里的天空總是蔚藍如洗,不若大漠的黃沙漫天看不到盡頭;那里有綠的柳,紅的花,還有琉璃磚瓦,斗角飛檐,樓閣千重,廊腰縵回,白日里宮娥會在深深官闕中放飛蝴蝶紙鳶,而夜里舞姬會在鋪滿紅毯的殿堂上輕歌曼舞。
走過了兩小無猜的豆蔻華年,直至及笄,那天是整個大漠為纓絡準備的成年禮盛宴。眾人載歌載舞里,一襲盛裝的她被團團圍在中央,她將系在頭上的瓔珞解下來,扎了一縷青絲,頭也不抬地跑過去放在少年的掌心,又跑回歌舞中央。篝火照亮了她初長成的桃花容顏,興許有些薄醉,肆無忌憚地,她的眸光便一直緊緊凝聚在彼端橫指吹笛的少年身上。
也許便是那一眼的情愫暗生,就連一向遲鈍爽朗的父王也看出了端倪。他牽過纓絡的手,爽朗地放聲大笑,問那個白衣勝雪的少年:“我女兒也長大了。我們大漠一直有個習俗,倘若女子成人禮那日她將手里的青絲結許給哪個男子,那么她的一生便只認定那個人。夜漠,你雖是外族人,但我們從來不將你當外人看待,你愿意娶我女兒嗎?”
纓絡看著那個本有些愕然的少年徐徐抬起頭,冠玉般的清秀面容帶著笑,盛滿星光的眼瞳凝向她,柔軟得仿佛日出東南隅的第一抹春光,只一眼便淪陷了。他唇角彎成月牙的弧度,呢喃般喚她,絡兒。
青絲結,情絲結,便是那縷青絲三千結下的情思萬千,剪不斷,理還亂,永遠結成朱砂痣,鏤刻上心痕。
本以為最終的宿命便是如此,伴一良人,從此舉案齊眉,執(zhí)子之手平靜過一生。卻不曾想,金戈鐵馬踩碎兒女情長,大燕的烽火連綿燒進了荒漠,浩浩蕩蕩的軍隊如潮水般涌進城墻,馬蹄揚起的塵煙遮住了天邊落下的殘陽似血,長風卷起的戰(zhàn)幟下面,寒光漫溯,廝殺聲悲鳴聲連綿成一片,血流成河,尸骨積山。
就連從來不執(zhí)寸鐵的夜漠也一起踏上疆場,卻仍抵擋不住大燕鐵騎的勢如破竹。纓絡看見飛揚的大燕旗幟卷過云天,幟上騰龍駕霧,耳邊是激揚的鼓點,一點一聲地敲碎心房。
烽火漫天,兵臨城下,那是纓絡第一次見到將改變她一生的男人,大燕太子云焰。他騎著高大剽悍的駿馬,勒住韁繩,昂首看著坐在城墻上俯身看他的纓絡,驕傲地笑了。他的眸里是倨傲天下的矜貴與霸氣,英俊的面容在夕陽下如火焰般耀眼,而后沉聲對她喊了句什么,可是風太大,血色的沙迷住了耳朵,纓絡并沒有聽清。
直到后來纓絡才知道,便是那―句話,就注定她的一生的愿望,終成虛妄。
他說:“纓絡,你注定是我的?!?/p>
幾時魂夢與君同
十五日后,纓絡乘坐的那輛雕龍刻鳳的車輦穿過漫天的風塵黃沙,穿過了蔥蔥郁郁的重重青山,抵達了燕國的長安。
八月十五,宜動土,宜安家,宜嫁娶,是為黃道。月圓人團圓,圓滿江山,圓滿人間。
纓絡身著鳳冠霞帔,在隨侍的宮娥攙扶下,輕盈而優(yōu)雅地踏上紅毯,山頂千門次第開,步步生蓮,宛若凌波。龍鳳冠緊緊地戴在如云的發(fā)鬢上,沉甸甸的重量,壓著她的肌膚,也壓上她的心扉。
身后,環(huán)佩叮當,長長的裙裾如蝶舞落花,似乎淹沒了前世今生。
日上中天,太子妃冊封禮畢,群臣雙膝及地拜賀,整齊劃一的慶賀聲聲勢浩大,驚了天動了地。纓絡用手拂開掩面的珠簾,抬首望去,身著朱紅龍服的男子倨做地立于殿上,如畫江山,萬千子民,盡在指掌。他那么驕傲地略帶微笑,背脊挺得直直的,鋒芒畢現(xiàn),仿佛這瞬間天地也因他而生,光芒耀眼得灼人心魂。
“太子妃殿下,謹言慎行,大燕不比荒漠,規(guī)矩自然是多了些,繁文縟節(jié)自然一開始未免會不習慣?!睌v扶著纓絡的宮娥拉下了她的手,將掩面的珠簾撥弄整齊,掩嘴輕笑,“太子妃有夫如此,真是羨煞旁人,其實也不必那么心急的,只要等冊封禮畢,便是大婚之典。我們太子殿下可是大燕出了名的美男子,配太子妃的國色天香那是綽綽有余的。而且太子殿下自小便文武雙全,可是難得的人才,文能治世,武能安邦?!?/p>
“綽綽有余?武能安邦?”似冰一般的聲調自珠簾下傳出,纓絡頓下了腳步。
官娥似是恍然意識到了什么,看著眼前本是幾近國破家亡的和親公主,自知失言,倉皇跪下磕頭,臉色蒼白勝雪:“奴婢多嘴,懇請公主恕罪?!?/p>
“罷了,你起來。”無意與她多計較,纓絡低垂下眉眼,清冷的嗓音讓人聽不出情緒,“以后慎言便是。”
須臾,祭天禮成,隔著珠簾,纓絡看著那男子一襲修長挺拔的身影走向她,在益發(fā)振聾發(fā)聵的歡慶號角里,將手伸向她,那是一個期望被緊握的姿勢。
纓絡依然低垂著眉眼,不為所動,兩人就這樣僵持著。直到身后的衣角被人緊緊拉了一下,她才回過神來,伸出手,戰(zhàn)栗著將掌心交付了出去。沒有人看見,珠簾后的新娘落下一滴凝固的淚,墜在刺了鸞鳳的繡花鞋尖。
一拜天地,天地本是無情物。
二拜高堂,明鏡高堂千里外。
夫妻交拜,生死仇敵枕畔人。
是夜,帝宴開千席,與諸臣同樂。纓絡靜靜地坐在層層紅色羅縵籠罩的床畔,遙遠地聽著那若隱似無的笙簫絲竹。紅燭在堂,瘦盡燈花,蠟燭有心還惜別,替人垂淚到天明,一寸相思一寸灰。
長相思,在長安,幾時魂夢與君同,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負相思意。曾幾何時,她也曾幻想這樣鳳冠霞帔,高堂明燭,嫁為人妻。如今,卻歲月偷換流年,人面不知何處去。
恍惚間,垂落的眉眼前,卻驀然出現(xiàn)了一雙金絲履鞋,緊接著一雙溫暖的手掌撫上她的如玉容顏。云焰微醉,那雙從來倨傲凌厲的眼眸竟?jié)M溢著溫柔。他一把扯下她的鳳冠,溫熱的氣息拂上她的唇齒,絮絮呢喃:“纓絡,等了整整七年,你終于屬于我了!纓絡,我的絡兒……”
“絡兒”兩個字,似是刺人心扉的一柄劍,纓絡霎時間渾身細細地顫抖了起來,唇邊不由得逸出兩個模糊的字眼:夜漠。
緊抱著她的懷抱頓時松開,云焰狹長的眼眸微微瞇了起來,勃然的怒氣如同暗夜的影子彌漫。他的手順著纓絡的唇拂過,青絲三千,眼角耳垂,最后停在纖細的頸項之間,然后薄繭的指腹靜靜地壓上顫抖的脈博,有意無意地卡緊,冰冷的聲音一字一頓地問:“你在叫誰?”
纓絡終是無言,可是那雙隱約帶淚的雙眸卻倔強地看著他,艷紅似血的胭脂唇上―縷蒼白。她幾乎快要無法喘息,卻依舊倔強不肯掙扎,就在纓絡窒息的時候,那雙手卻驀然松開,接著“啪”的―聲巨響,是床畔吊柱破裂的聲響。纓絡鼻息間傳來了血的腥味。
翌日,整個皇宮傳遍,新婚之夜太子徹夜不歸,太子妃獨守空閨,新人春宵成棄婦,一時傳為笑談。
[美人如花隔云端
一入侯門深似海,自新婚那夜見過云焰,過了整整一個月,他卻再也未曾踏入棲鸞殿一步。這自然也在纓絡的意料之中,自小便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羈傲人,能得他寵幸已是三生之福,又何時被人如此不放在眼里過?何況這深深官闕紅妝鶯燕無數(shù),她縱有幾分姿色,可畢竟太不識好歹,他自會有其他紅顏知己體貼入微。
美人如花隔云端,可她并不寂寞,相反屏退了隨侍的婢女,坐在空曠的宮殿里,終日吹笛彈琵琶,倒也自得其樂。常常她會一個人倚在窗前,透過那高高的紅墻,看著那湛藍天字里寂寞宮娥放飛的紙鳶,那一瞬間,耳畔似乎總會響起那個少年清朗如風的溫軟嗓音:“絡兒,終有一天,我會帶你去我的家鄉(xiāng)放蝴蝶紙鳶,你一定會喜歡的。”她終于來到了他的家鄉(xiāng),卻已是物是人非。
秋雨最是綿綿,點點滴滴敲在琉璃瓦上,細細慢慢,似是斷弦的相思,千回百轉。也許是水土不服,也許是思鄉(xiāng)心切,一開始只是徼微有些咳嗽,纓絡依仗著自己身子骨一向強健,也沒有加以理會;然而過了綿綿的兩日,頭痛欲裂,整日昏沉,躺在床上再也動彈不得。
銅漏流沙,雨聲聽斷處,纓絡掙扎著爬起來要去關閉門窗,以阻擋那無處不在的雨絲凜冽。然而在好不容易撐起綿軟的身子爬起來的時候,卻一個筋斗栽了下去,在陷入昏迷的最后一瞬,她的耳畔似乎聽到了一聲急切的呼喚,“絡兒”,卻并不真切。
魂夢里,有一雙手溫柔地撫上了自己的冰冷臉頰,似是貪戀那一份掌心的溫暖。纓絡掙扎著抓住了那只手,嘴里不住地呢喃:“別走,別走?!?/p>
那只溫暖的手有一瞬間的僵硬,然而下一刻卻更緊地抓住了她,似是要給她力量般地緊緊握著,溫暖了她的冰冷與戰(zhàn)栗。強悍的手臂環(huán)繞過她的身體,將她抱得緊緊的,有綿軟的聲音掠進耳畔:“別怕,我會陪著你,等你好起來,絡兒?!?/p>
“夜漠,夜漠……”呢喃的聲音氣若游絲,輕得幾乎聽不見,似是墜落的蝴蝶在風里纏綿囈語,絮絮化成了春泥,埋葬在花叢之下。纓絡拼死抓住了掌心的溫暖,十指緊扣成解不開的結,狠狠的,傾盡全力。
似乎又回到了那個時候,初見時那個少年奄奄一息地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那只溫暖的手卻一直死命地抓緊纓絡的掌心,牢牢的,緊緊的,幾乎要握碎了指骨般,仿佛那是他唯一活下去的信仰。
三日后,透明的芙蓉羅帳里,羽睫蹁躚如蝶,上下顫動了數(shù)下方才展開,如波光的瀲滟漾過纓絡的瞳孔深處,猶自帶著睡夢的迷茫。唇色經三日休養(yǎng)后紅潤了些許,徼微柔弱的蒼白,惹人堪憐。
還未抬眸起身,床畔便傳來了一陣溫潤如玉的嗓音:“你總算醒了,感覺怎么樣?頭還疼嗎?”―只溫暖的掌心了上來,旋即松了一口氣,“還好,已經完全退燒了?!?/p>
抬眸,不經意,卻是一張英俊倨傲的臉龐,面容上盡是情真意切的關心。一時之間,反應不過來的纓絡怔在那里:“他怎么會在這兒?”
“太子妃,好在你醒過來了,要不然殿下都要急瘋了?!迸赃叾嘧斓膶m女絮絮說道,“你不知道你病的這幾日可把殿下急壞了,大半夜的去把御醫(yī)找過來,三天三夜在你身邊不眠不休,親自熬藥喂藥。也不顧自己是千金之軀,從來沒做過這些下等活計,這不,藥還沒有煎好,自己的手便燙得不成樣子了?!?/p>
“你多什么嘴,下去?!痹蒲姘脨赖嘏?,卻仍掩不住漸次彌漫上臉頰耳旁的紅霞。纓絡垂眸,果然看見他手上斑駁不平的傷痕。
那一瞬間心內似乎有一處柔軟的地方塌陷了。難道,這幾臼夢里那雙溫暖的手是云焰的?
“好好好,奴婢走了便是,殿下可要趁熱將這碗藥讓太子妃服下?!豹q自發(fā)愣間,眉清目秀的宮女卻俯下身來,在纓絡耳旁耳語:“其實太子妃不知道,前些日子殿下與太子妃斗氣,殿下每天夜里都到棲鸞殿里去,只是站一宿四更便離開了。奴婢自小跟在
太子身邊侍奉至今,從來沒見他對哪個女人這般上心過,甘愿受委屈折磨自己。請?zhí)渝煤谜湎拥那檎x,不要讓奴婢看在眼里疼在心底。”
那一刻,不是沒有感動??粗矍霸蒲嫦ば臑樗禌鏊幍纳袂?,纓絡不自覺悄悄濕了眼眶。自那以后,她也漸漸放下心防,似是也看明白了許多東西,不是她體單力薄抗爭便有結果的,索性順其自然。
秋去冬來,有時纓絡會陪在云焰身邊與他一起談古論今,而有時云焰則會陪著纓絡一起在庭院里放紙鳶,有時兩人會偶發(fā)雅興在合歡樹下共奏一曲。宮里也漸漸有了傳聞,說萬千寵愛集一身,六宮粉黛無顏色。
原來,所謂的舉案齊眉自首一心,卻是在另一個男子身上演變成了真實。
倘若,不是再次邂逅那個在魂夢里千回百轉的身影的話。
一寸相思一寸灰
長安的春,今歲也是遲了。蒹葭白露,凝水為霜,燕子年年,微風細雨中,總不知歸去,忘了江南的春。
一只蝴蝶紙鳶飄飄揚揚地墜落下來,棲在纓絡窗前的樹影里。她知道,又到一年的春了,天卻依舊很涼。
這些日子,隔壁的官闕總是傳來裊裊的歌樂,《采桑子》,《念奴嬌》,是好久自己也未曾彈起的清歌,纏綿悱惻。隨侍的宮娥成天絮絮叨叨,說是宮里喜事又近了,皇上最疼愛的六公主要招駙馬。說起那個駙馬可不得了,一身武功了得,在公主私游出宮慘遭賊人侮辱肘保了公主清白。公主對他一見傾心,遂不顧女兒羞澀恩求圣上賜婚。
纓絡聽得倦然,只是望著那只棲在樹影里的蝴蝶紙鳶發(fā)呆。那只蝴蝶紙鳶制作得頗為細致,湘竹為骨,錦綢為羽,栩栩如生,輕盈而精巧。
以前夜漠也曾經做過這么一只紙鳶贈她,只是大漠風大,凜冽刺骨,在第一次放飛的時候就被扯斷了線,飛得杳無音訊,害得她落了不少淚。幸是后來夜漠許諾,會帶他到長安放紙鳶,那里的天和風細細,溫暖而綿軟,不用擔心會斷線。
只可惜,風景舊曾諳,時光暗換流年,那些人那些事已經很遙遠了。
正思緒恍惚間,卻有一陣軟玉般的聲音傳來,泠泠輕響:“皇嫂,幫我撿一下風箏?!贝鬼?,看見梨花樹下斑駁花影里立了一名宮裝女子,兩鬢各插了一個環(huán)佩丁冬的金步搖,膚白勝雪,眉清目秀,屠畔含著一抹淺淺的笑,站在花影里竟令那樹梨花自也為之失色。
有宮娥附耳上來:“是六公主呢?!崩t絡隨即探出窗外,取了那只紙鳶,急沖沖地走出房門去。
“好在沒有掉太遠,要不就找不到了。我們重新找個地方放好不好,夜漠……”窗外傳來女子溫軟的話語,末句的兩個字,卻震得纓絡一瞬間僵直了身子,指尖深深陷入掌心,空洞的疼。
仿若無法置信的凝眸,纓絡這才發(fā)現(xiàn),梨花樹的樹蔭里,還站著另一名長身玉立的男子。剛毅的輪廓,英挺的眉宇,依舊仿佛舊時的模樣,明亮的眼睛仍然漫溢了耀眼的星光,帶著滾燙的溫度,似乎要把人的心灼得千瘡百孔。
似乎發(fā)現(xiàn)了纓絡一瞬不瞬的凝視,樹蔭下的男子驀然抬首看她,然而不過一瞬,又轉移了視線,回到身畔笑靨如花的女子身上,兩人拿著蝴蝶紙鳶便相攜離去了。
那樣的溫柔,曾經屬于她,可是這一份專屬的溫柔,卻終究成全了別人的美。
花開了叉謝了,有人獨倚在窗前,見那日薄西山,夕陽變成了殘缺。
輕攏復慢挑,素指自晶瑩的弦上拂過,日復一日,都是相同的調子,憂傷而茫然,連樹蔭下的蝴蝶也聽得倦了,展翅飛走。
旁邊的凌云宮卻是益發(fā)熱鬧,說是六公主的婚期迫在眉睫。宮蛾們進進出出,眼角眉梢盡是欣喜。
就連云焰也為了自家妹子的婚事而諸事纏身。臨近黃昏,棲鸞殿和平日一樣安靜,窗欞卻傳來一陣異常的響動。纓絡還未回過神,有人便躍窗而入,抱住了她柔軟的身子,緊緊地,用盡全力的擁抱,似乎要將她緊緊嵌入懷間合二為一。
“絡兒,絡兒……”壓抑似的,低啞的嗓音掙扎著從喉嚨深處擠了出來,那個只有在夢境里才出現(xiàn)的男子緊緊擁著她,呢喃般囈語,“絡兒,一年三個月了,你知不知道,我好想你……”
仿佛是在做夢,可是那令人窒息的擁抱,卻又那么的真實。
眼前仿佛又晃過云焰倨傲天下的驕傲神情,可是不過一瞬便拋下了。她什么都可以不要,只要夜漠,只要有他便足夠了。
也是那夜,纓絡方才知道,原來一切皆是天意弄人。當年她幼時遇到的白衣少年夜漠竟也是大燕的皇子,因一場宮廷陰謀而被賊人算計差點喪命,幸是他母親拼死護得他逃出城外。而暗算他的人便是云焰的母親,只因當年夜漠的母親是帝王最寵愛的妃嬪。而六公主則是夜漠的親生妹妹,當年的她也不過尚在襁褓。
虎落平陽,本來夜漠打算就這樣在大荒深處與纓絡相攜一生,拋了過往。奈何天意弄人,讓他在烽煙里遇見了云焰,藏在內心的仇恨之火自此一發(fā)不可收拾,如鯁在喉。
末了,他問纓絡:“等我復了仇之后,我便與你一起離開,永遠不回來,好不好?”
纓絡看著他良久,將嫣紅的嘴唇咬成胭脂灰的顏色,然后點了點頭。
且聽清歌如夢令
月上中天,皇廷深宮依舊熱鬧喧天,恍如白晝。今日是六公主與駙馬的大婚之宴,帝開百席,君臣同樂。琉璃瓦,白玉欄,鐘罄齊鳴,絲竹悅耳,夜漠身著大紅喜服于百官間舉杯相慶,推杯換盞間,似是有點微醺,來到太子面前已是神態(tài)迷離。
“殿下,我敬你一杯,祝你與太子妃百年好合?!彼e著酒杯迎向纓絡右側端坐的云焰。
云焰接過纓絡遞給他的酒杯,爽朗愉快地大笑:“駙馬說的是什么話?今天是你的新婚之夜,應該是我祝你與皇妹白頭偕老才對?!闭Z畢是酒杯相碰的聲音,兩人仰頭一飲而盡。
然而下一瞬間,云焰適才坐下的時候卻緊緊捂住了口,指縫間有著斑駁的嫣紅絲絲滑落。上好的鶴頂紅,濃烈的女兒酒香掩藏了它的味道,見血封喉,是愛情的飲鴆止渴。
“纓絡……”斑斕的血色掩上云焰的臉色,模糊的血光中,男子素來的倨傲褪了色,仿佛無法置信地凝望著她,眼睛里分不出是血還是淚的影子,赤紅而剔透,“你終究還是為了他背叛了我,本以為他娶了妻,你會死心的……”
“你早知道?”似乎是被那樣哀怨的眼神看得無所遁形,纓絡不自覺地往后退了退,聲音里有掩不住的顫抖,“你怎么知道?”
“夜漠這個名字,暗防在心,我……我又怎會不知……”濃艷的紅越來越濃烈,云焰的身體晃了晃,終究還是不支地倒了下去,顫抖的手指伸向纓絡的方向,卻只是來回搖晃,什么也抓不住,“纓絡,你怎么下得了手?我對你那么好,你……當真……當真一點也不愛我……”
“云焰!”纓絡終是顫抖著叫出聲來,一把抱住云焰軟倒在地的身子,緊握著他的手,“為什么,為什么你要這么傻?為什么要這樣?我不想欠你的,從來就不想欠你的!我還你,全部都還你。”
淚光模糊里,纓絡卻垂下頭,輕輕吻上了那張不斷涌出鮮紅的嘴唇,冰涼的,腥熱的,一如愛情的溫度與滋味。
冰冷的月光凝固在那雙放大的瞳孔里,纓絡彎著眼睛,微微地笑了。死一般的沉寂里,身后卻有人猛然發(fā)出撕裂的號叫,寒鴉驚起,啼斷云霄,“絡兒,絡兒?!痹谛葻岬难阂种共蛔∮砍隹诘乃查g,有人自身后抱住了自己軟倒的身軀,一聲接一聲,仿佛肝腸寸斷:“絡兒,絡兒……”
“夜漠,我不想辜負你,可是我也不想欠他的,你明白嗎?不想,一點也不想……一夜夫妻白日恩,他從未對不起我,反而是我……”嘴唇輕輕地喘息,有暗紅的血絲不斷涌出,感覺到身后的身軀不斷地瑟瑟顫抖,纓絡卻始終不曾回頭。她怕自己一看見那雙眼,便再也舍不得走了,“你知道的,我……愛你,從未變過,從未……”眼眸里的光亮漸次黯淡下去,血液哽住了喉嚨,把想說的話扯得支離破碎,“夜漠,帶我回家,我想回家,好……么……”
纓絡睜大了美麗的眼睛,水一樣的波光仿佛就要傾瀉而出,意識漸次迷茫間,卻有一縷溫熱覆上了她的氣息,輕輕的,宛如暮春煙雨里燕子的呢喃,仿佛是怕驚醒她似的,小心翼翼地吻上了她的唇。
且聽清歌如夢令,萬丈紅塵千絲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