賽馳村委會選舉中的選民行為分析

時間:2022-05-26 05:56: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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賽馳村委會選舉中的選民行為分析

一、引子

通過對各種網(wǎng)絡資源的考察,我發(fā)現(xiàn)關于新農(nóng)村建設、村民自治、村委會選舉的文章多如牛毛,但是要么是執(zhí)政黨宣傳部的麻醉藥,要么是知識精英與政治精英尋租交換的產(chǎn)物,還有一些是青年學生的憤青之作,剩下的就是我們的無病呻吟了。總而言之,理論體系鮮明、見解獨到、立場理性中立、能對農(nóng)村的發(fā)展與進步提供指南性作用的文章極少。在進行了深思熟慮后,我將所關注的焦點集中在了村委會選舉,同時將我所一直作為政治學上的基本理論信仰的公共選擇理論作為了分析的視角。

二、分析體系與資料收集方法

什么是公共選擇理論?

公共選擇理論是一種以現(xiàn)代經(jīng)濟學分析民主立憲制政府的各種問題的學科,但是這次我也借用它的理論體系來分析中國農(nóng)村村委會選舉中問題。它在傳統(tǒng)上是屬于政治學的范疇,西方學界更為普遍的稱呼則是“政治經(jīng)濟學”,由于我們國家已經(jīng)將馬克思主義政治經(jīng)濟學簡稱為政治經(jīng)濟學,出于對既成現(xiàn)實的尊重,所以大陸學界直接將其英文“Publicchoicetheory”翻譯后稱為公共選擇理論。公共選擇理論研究選民、政治人物、以及政府官員們的行為,假設他們都是出于私利而采取行動的個人,以此研究他們在民主體制或其它類似的社會體制下進行的互動。公共選擇理論也采用許多不同的研究工具進行研究,包括了研究對效用最大化的局限、博弈論、或決策論。公共選擇理論的分析方式很大一部分是根基于實證分析的方法上(這是什么);但卻是將此作為研究規(guī)范(這應該是什么)的工具,以探索問題的所在點、并研究如何在憲政體制內(nèi)改善這些問題。公共選擇理論提出的主要公式之一是理性選擇理論,假設人們的行為都是出自從有限的可用手段里挑選達成目標的途徑。

公共選擇理論認為,人類社會由兩個市場組成,一個是經(jīng)濟市場,另一個是政治市場。在經(jīng)濟市場上活動的主體是消費者(需求者)和廠商(供給者),在政治市場上活動的主體是選民、利益集團(需求者)和政治家、官員(供給者)。在經(jīng)濟市場上,人們通過貨幣選票來選擇能給其帶來最大滿足的私人物品;在政治市場上,人們通過政治選票來選擇能給其帶來最大利益的政治家、政策法案和法律制度。前一類行為是經(jīng)濟決策,后一類行為是政治決策,個人在社會活動中主要是做出這兩類決策。該理論進一步認為,在經(jīng)濟市場和政治市場上活動的是同一個人,沒有理由認為同一個人在兩個不同的市場上會根據(jù)兩種完全不同的行為動機進行活動,即在經(jīng)濟市場上追求自身利益的最大化,而在政治市場上則是利他主義的,自覺追求公共利益的最大化;同一個人在兩種場合受不同的動機支配并追求不同的目標,是不可理解的,在邏輯上是自相矛盾的;這種政治經(jīng)濟截然對立的“善惡二元論”是不能成立的。公共選擇理論試圖把人的行為的兩個方面重新納入一個統(tǒng)一的分析框架或理論模式,用經(jīng)濟學的方法和基本假設來統(tǒng)一分析人的行為的這兩個方面,從而拆除傳統(tǒng)的西方經(jīng)濟學在經(jīng)濟學和政治學這兩個學科之間豎起的隔墻,創(chuàng)立使二者融為一體的新政治經(jīng)濟學體系。

出奇的理論體系與分析視角

既然我的題目是村委會選舉的公共選擇理論分析,那么首先我的著眼點是村委會選舉,1987年全國人大常委會通過并實施的《中華人民共和國村民委員會組織法(試行)》的基礎上,1999年我國又新頒布并實施了《中華人民共和國村民委員會組織法》,目前筆者所觀測到的村委會選舉在形式層面上就是依此進行的。根據(jù)筆者對它的理解,目前村委會實行的是明顯的間接民主制,間接民主決策機制是指不由公民直接投票進行公共決策,而是由他們投票選舉出少數(shù)人作為代表,并授權這些代表按確定的政治程序做出公共決策的一種決策制度,而村委會就是這樣的一群人。間接民主制也被稱為代議制民主決策機制。由于直接民主決策機制的復雜性和運行的高成本,使其不能成為經(jīng)常使用的決策機制,在西方國家現(xiàn)實政治生活中,實際運行的主要是間接民主決策機制。中國目前也可以看成形式上的代議制民主制。

我們知道,在間接民主決策機制中,有三類主要的決策參與者,即選民、政治家和官僚,他們的行為目標和特點將對決策結果產(chǎn)生重要影響。因此,了解和分析這些活躍在政治市場上的人們的行為方式,對把握間接民主決策機制的運行規(guī)律是非常必要的。這些分析構成了公共選擇理論的另外一個重要方面,即關于政治行為的經(jīng)濟理論。

經(jīng)過對中國特色的社會政治經(jīng)濟狀況的考量后,筆者將全文的分析體系中設三種主要構成要素:無論任何目的與原因行使了選舉權的農(nóng)民(選民),參加競選的村民(況且暫時稱他們?yōu)檗r(nóng)村政治家),還有的一個重要的參與者是中共的農(nóng)村黨支部,出于對現(xiàn)實充分尊重后,我不得不還得加上一位本不應該出現(xiàn)在我的文章里的決策參與者——上級黨政機關。好了,筆者的出奇的基本理論分析體系建構完畢。

無奈的資料收集方法

由于時間、空間、資金等客觀條件的限制,我的資料收集方法只有采取無結構式訪談這種信度與效度都極低的社會科學研究方法。在筆者的調(diào)查過程中,毫無疑問,筆者可以對訪問的環(huán)境與被調(diào)查者的表情與態(tài)度進行觀察,還可以對被調(diào)查者回答問題的質(zhì)量加以控制,使得調(diào)查資料的真實性與準確性能有所提高。這些原因使筆者能夠保持足夠的自信將這篇文章撰寫完畢。

三、現(xiàn)象:大抵理性無知的選民

選民是政治市場上的需求者,在間接民主決策機制中,選民的主要任務就是選舉他們的代表,他們在進行這些活動時的行為動機和目標與在經(jīng)濟市場上作為消費者時的行為動機和目標會有不同嗎?公共選擇理論是這樣認為的:選民個人無論是作為消費者還是投票者,無論是在經(jīng)濟市場上還是在政治市場上,其行為動機和目標都是一致的,都是為了追求個人利益最大化,即都作為理性的經(jīng)濟人在進行經(jīng)濟活動或政治活動。這是公共選擇理論一以貫之的基本假設。而在中國的農(nóng)村中也是如此。

選民為什么要去投票?公共選擇理論的先驅(qū)唐斯認為,選民是理性的,他參與投票的目的是為了通過參與政治獲得預期效用的最大化。唐斯的這個觀點后來被稱為“理性投票人假設”。

按理性投票人假設,在村委會選舉中的選民行為會有哪些特點呢?

(1)某些選民會放棄投票權。公共決策結果是一種公共物品,這本身會誘發(fā)“免費搭車”行為。在投票的成本較高,個人對投票結果的影響又微乎其微的情況下,一些選民會理性地放棄投票權。但這樣的選民一多,決策結果的可靠性就值得懷疑了。我們知道,在以往村干部從直接任命過渡到“選舉”后,也大多是搞“指選”、“派選”,用農(nóng)民的話來說,那只是走走過場,搞搞形式而已。這種長期的選舉實踐在選民中所形成的經(jīng)驗,會怎樣影響到他們對現(xiàn)在的村委會選舉的看法?在賽弛村,當筆者詢問選民對目前的村委會選舉的看法時,得到了近乎一致性的回答:那還不是“老一套”,“唬弄老百姓而已”,“那是鎮(zhèn)里玩的新把戲”。當我們進一步解釋將可能是民主的選舉時,還是有相當部分選民表示懷疑。通過這五天在村里的調(diào)查調(diào)查結果表明:盡管多數(shù)選民希望實行真正民主的選舉,但相信將會真正搞民主選舉的選民只有極少數(shù)??梢?,在選舉前,盡管多數(shù)選民有對民主選舉的強烈訴求,但同時又不相信上面會“給”他們民主。長期形式化選舉對他們的影響之深,于此可見一斑。也正因此,在各村,自選舉啟動至候選人提名結束,我們都能看到這樣的“景觀”:選民們對選舉普遍持較為冷淡的態(tài)度。在這種情況下,很大一部分選民就會選擇不參加選舉或者不真正投入選舉,這就是目前的農(nóng)村選舉的主要問題所在。

選民在選舉中的參與行為,除了投票外,還有:在會議上發(fā)表意見,接觸,信訪,以及寫大字報、賄賂與破壞選舉等過激和非法行為。從筆者的的調(diào)查分析看,按參與行為的不同,可將選民分為三種類型,即:積極參與型,消極逃避型,隨大流型。這幾種參與行為在不同類型的選民中有著不同的表現(xiàn)。如,作為執(zhí)政型精英的現(xiàn)任村干部,他們中的多數(shù)還是選舉的組織者或工作人員。作為選民,他們大都積極參與選舉。在野型精英選民有兩種,一種是被提名參與競選村干部的在野精英,他們會積極地投入選舉競選;另一種是沒有被提名的在野精英,有的也會積極參與,有的則由于對誰當村干部不感興趣等原因,埋頭經(jīng)營自己的家庭經(jīng)濟,如外出打工、做生意,而對選舉事務不感興趣。其它普通村民選民是各村選民的主流,占各村選民的大多數(shù),他們在選舉中的行為特征最為復雜,既有積極的參選者,也有消極的棄權者,還有隨大流的跟從者。

從筆者的觀察訪談看,中國農(nóng)村選民對選舉的不參與或“缺乏質(zhì)量”的參與,主要不是出于“滿意”的考慮,而更多是由于:

第一,對人性與體制的懷疑。有的選民認為,在現(xiàn)行體制下再怎幺選村干部也沒有用,“上面不選,光下面選哪有什么用!”在的選民說:“條條干黃鱔(蛇)都會咬人”。實際上,這是對人性與現(xiàn)行體制失去了信心,他們認為在這種制度體制下,對誰都不能相信,無論選了誰都一樣,都會變壞。

第二,不相信有真選舉。有的選民認為選舉“總是一場假”,自己的參與并無意義,因為“選不選一個樣,選來選去還是那些人”。特別是在完全被暗箱操縱那些選舉后,選民更有一種受騙的感覺,表現(xiàn)出強烈的冷淡和反感。

第三,選舉無用論。在筆者第五天走訪的賽馳村六組,有選民就直接向筆者道出自己不參加選舉的原因:“村主任又不是‘老大’,選了他又對村里事務作不了主,他也做不了什么事,這樣不選‘一把手(村支書)又有錘子用!”

以上分析表明,即使是在“消極逃避型”與“隨大流型”選民中,并不都是“素質(zhì)低下”者。實際上,在他們的應付、順從乃至逃避中,我們不難看到農(nóng)民高超的政治智能與技巧。這與項繼權先生的研究結論是一致的,筆者對賽弛村的調(diào)查表明,“村民的這種反常的和不合理行為,顯然并不意味村民不需要選舉和民主,而是要求更加普遍的民主選舉?!鞭r(nóng)民的不合作與抗拒行為不過是“弱者的權力”,是一些社會弱者不得不采取的、成本最低的、也是最常用的手段。當然,他們的如此行為對于選舉質(zhì)量的提升卻助益不大。

四、小論

沒有人會懷疑,民主制度需要有健全的社會基礎,而不僅僅需要完備的制度設計。民主選舉本身就是一種政治游戲,實施這種新的游戲,不僅要有新的規(guī)則與程序,還需要有與之相應的公民文化,包括必要的教育水平、健全的人格及政治文化心理等素質(zhì)。曾幾何時,一些人總認為中國農(nóng)民的素質(zhì)太低,“不適應搞民主”。但也有學者認為:不管農(nóng)民如何貧困,如何缺少教育,他們都知道自身的利益,都要求把握自身的未來;他們也是可以教育的,能夠?qū)W習和掌握選舉的程序,能夠依照法律程序來投票,而非相反。本文出于公共選擇理論的分析表明,在村委會選舉中,選民們的選擇行為實際有趨于理性化的趨向,政治學先哲亞里士多德也說:人是天生的政治動物,有越來越多的選民能積極參與,并敢于公開地爭取并維護自身的民主權利。即使是那些對選舉活動棄權或冷漠的選民,他們的行為與其說是由于觀念與素質(zhì)所限,倒不如說是由于對選舉的失望所致。因此,提升選舉的質(zhì)量,關鍵的問題不在于選民的素質(zhì),而在于到底能“給予”農(nóng)民多大程度的民主,因為選民的素質(zhì)也是而且必須在真正的選舉中培養(yǎng)。

絕大多數(shù)人也相信,在傳統(tǒng)中國文化中,政治斗爭一直是以“全贏全輸”為支配模式,政治舞臺上演出的是“勝王敗寇”的連續(xù)劇,中共的政權基礎實際上也是如此。很明顯,這種“全贏全輸”式的政治斗爭觀念是與現(xiàn)代民主政治不兼容的。從本文研究看,這種傳統(tǒng)的政治斗爭觀念至今還深深地印刻在一些選民的腦海之中。而對以平等、自由、民主、協(xié)商、博愛等人類社會的普適價值觀的漠視。

但還應當注意的是,村民本身是一個分層的多元群體,他們的政治文化也是多元的、分化的。在選舉實踐中,不僅能看到公民文化、順民文化與臣民文化的外在化行為,而且還能看到“暴民文化”在一些選民身上的留存。這也表明:村民選舉與村民自治的發(fā)展尚須有長期的努力。但筆者以為,隨著鄉(xiāng)村民主鄉(xiāng)村政治發(fā)展的持續(xù)實踐,農(nóng)民政治文化的現(xiàn)代轉(zhuǎn)型并非不可能之事。